篆字:
“羅 浮 上 清”
有些出乎醒言意料的是,這麼一個名冠天下的第一教門,其石牌門面,竟似是多年未曾維葺清理過,山門兩邊的石柱左近,雜草叢生;兩根石柱,經了這麼多年山間風雨的侵襲,其上多有風化剝落之處。那些個侵蝕而成的石凹裡,竟還生長著幾株青草。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的古舊,才讓醒言立即聯想到,這羅浮山上清宮悠遠的歷史,深厚的根基。也許,正是這樣的不事修整,讓這石門略帶一些殘破,才更能讓人感受到一種獨特的古老氣質。這反而比那些新興教門煥然一新的光鮮修飾,更讓人肅然起敬!
待入得這上清石門,跟著陳子平攀上那飛雲頂所在的羅浮山主峰飛雲峰之時,醒言才知道,什麼是洞天境界、什麼是神仙氣象!
初從岔路登上飛雲峰之後,醒言發現這山道較之前更為險峻。有些地方的石道,常常只有一人多寬,外側便是那深不見底的山淵。更有一段石階,從下面望去,便似是憑空沾粘在那陡立的峭壁危崖上一般,上下全無依著。
饒是少年膽大,待他初次看到這條危道之時,卻也是不寒而慄。尤其當他走在這段凌空石階上時,只覺得這眼前層迭的萬山,似乎都撲面而來,那氣勢,著實讓這位年少的羅浮初詣者凜然不已。
據陳子平說,原先在這飛雲峰開闢山道之時,開山匠人行到此處,發現這山勢實在太過險峻,難有附著之處,甭說開鑿道路,便連靠近都很困難。山路修到這兒,似乎便成了絕路。正當眾人束手無策一籌莫展之時,卻有一位上清宮的前輩高人,施大法力,憑空在這巖刀削斧砍一般的直立巖壁上,硬生生拉出一條盤旋蜿蜒的石階——
雖然路開出來了,也算能暢行無阻;但這條石道畢竟是懸在半空中,行走之人,一想到自己正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一個不妥,便是陰陽兩隔——這滋味實在是讓人心驚膽戰。因此,常需在這條凌空石階上行走的上清門人,便管這段凌空的石道,叫作“神鬼路”;成神成鬼,便看能不能走過這條險道。那初入上清宮的弟子,也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若經得這條“神鬼路”,去那上清宮參謁過三清祖師像之後,才算證明自己道心堅固,從而正式成為一名真正的上清門人。
等誠惶誠恐的走過這條“神鬼路”,再向上攀得一陣,醒言便突然發覺,自己的身邊,竟似是有絲絲縷縷的霧氣,在不住的氤氳浮動。覺察出這異狀的少年,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這回頭一望看到的景象,醒言終身也難忘記:
此時這眼前的群山之中,到處都是瀰漫著白色的雲翳。這充塞天地的山嵐,正在不住的蒸騰翻湧,便似是那雲海一般,遼無際涯。在這不斷飛動變幻的廓潦雲海之中,正有三座蒼秀的峰嶼,任這排空而來的雲潮奔湧沖刷,只是在那裡巋然不動。在這漫天雲嵐的簇擁下,這浮動在雲海之上的三山,便似那傳說中海外的瀛洲仙島一般,如真如幻。
此刻,那天外射來的純淨陽光,正斜照在這三峰之上——便照得這幾座雲海中的仙島,遍體通明,熠熠閃耀著聖潔的光華。
現在,醒言正立於這雲海之上,看亂雲飛渡,看峰嶼沉浮,一任這高山上的泠風颯颯吹衣。這一刻,少年便似乎覺得自己已是那天上的仙人,渺渺乎不知其所自,茫茫乎不知其所已,恰似漫步雲中,憑虛御風,飄飄乎直欲破空而去……
正是:
海觀盡頭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
再說那陳子平見少年忽然止住不前,只在那兒痴痴看著那抱霞諸峰,臉上頗現那出塵之意,一時間,也不忍出言擾他。過了好大一會兒,待少年回過神來,陳子平才告訴他,在他眼前這三座在萬里雲海中沉浮的山峰,正是那上清宮除上清主觀之外,其餘幾處殿觀所在山峰:朱明峰、抱霞峰、鬱秀峰。這幾座山峰,環飛雲峰而立,遙相呼應,與這飛雲峰一道,合稱羅浮山“上清四洞”。
而那羅浮山飛雲頂,離醒言發呆這處,已不甚遠了。過不得多會兒,醒言二人便到了這上清宮所在的飛雲峰飛雲頂上。
在將近飛雲峰頂之時,山風郁烈,雲氣蒸騰,醒言覺得渾身寒意頗濃。但等他到了飛雲頂上,卻突然覺著自己又似回覆到山外那溫暖和煦的春天裡。
這飛雲頂,便是飛雲峰的最頂層了。醒言發現,這飛雲頂便似是一個巨大的石臺,四處平坦,便如平地一般。這飛雲頂上,果如陳子平先前所說,真個是琪花遍佈,瑤草如茵,現出一派長春之意。在那蔥翠的竹木間,正掩映著幾座飛閣挑簷的廟觀——其中有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