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2 / 4)

是工人。我和紅英姐在鍊鋼車間丙大班,工作實行四班倒,24時小時輪換,工作強度和壓力前所未有。

由於生性散漫,我極其不適應那種氛圍,而且自己還沒有走出與小翠戀情失敗的陰影,工作上經常出錯,時不時地就遭到車間和人勞處的罰款。什麼事都是惡性迴圈,我心情越是不好,周遭環境越是惡劣。有天下午我正上白班,不小心竟撞到魏三的槍口上了。我當時正爬在桌子上填寫班組核算臺賬,室內光線不足,我於是開啟白熾燈。我翹著二郎腿嘴裡哼著二人轉,油筆在賬本上飛揚。根本沒有察覺屋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那人咳了一聲,我才抬頭。只見那人正在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我,他西裝革履,扎著漂亮的領帶,中分的頭髮抹了髮膠之類的東西,在燈光下顯得又黑又亮,鏡片後的眼神既不冷也不熱,無從知道他的內心是什麼底色和成分。他拄著柺棍在室內來回踱了幾步,這時我才發現他竟然是一個跛子。雖然走路不利索,但那人的腰板挺得卻是溜直。他在我面前停住腳步,和藹地問我,大白天,開什麼燈啊?我結結巴巴地說,光線太暗了,看不清紙上的字。他嘆息著說,唉,還是你們老國企大手大腳的毛病啊,節約成本怎麼個節法?必須要在乾毛巾上擰出水來啊!今天我幫你補上這一課,教一教你怎麼節約!話音剛落,就見他幽雅地掄起柺棍,完成了一次瀟灑的高爾夫揮杆造型,柺棍一端準確地擊打在我頭頂上方的燈管上。“啪”地一聲燈管炸了,碎屑落了一桌子。我氣憤地質問他,你咋能打燈管?他沒理我,昂著頭離去了,臨出門前扔下一句話:馬上到勞人處交200元罰款。我氣得不行,紅英姐進屋告訴我那人就是魏三。紅英讓我快去勞人處交罰款。我和紅英吵起來了。紅英見我情緒失控就沒和我一般見識,只說了句,祥子,快下班了,你回去吧,這樣在崗位上鬧要出事的,我替你到勞資處交錢去。我放下工作,二話沒說就離開車間。我找到一家小酒館,把自己當成一株人參泡在酒裡,黃昏時喝得爛醉如泥後才踉蹌著回家。馬路在我眼裡形同虛設來回晃悠,我胃裡難受,伏在路邊吐了好幾次,衣服也弄髒了。後來我迷路了,迷迷糊糊睡在馬路邊人事不醒。初冬夜裡的風很涼。意識不清時感覺有個人翻動我的衣服,衣服的拉鎖扯開了,冷風鑽進前胸。是小翠麼?我嘴裡喃喃有聲,小翠,你別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不是說好了麼,我不扔下你,可你咋扔下我不管啦?那人不吱聲,手裡的動作卻加快了。他翻遍了我所有的衣兜,嘴裡罵罵咧咧,操,一個失戀的倒黴鬼,還做春夢呢!我發覺他掏去了我的手機和錢物,就跟他撕扯起來。我睜開眼睛,看到兩團黑影蹲在身前。我無力地朝黑影揮著手,問,你們他媽的是誰,想打劫呀?我一個窮工人啥也沒有。一人朝我臉上吐口水,踹了我一腳後罵道,我是你爺。這時另一人說,快走,有人來了。隨後一陣匆忙零亂的腳步聲迅速遠去。我腦子一混,又睡過去了。也不過了多久,有人“啪啪”拍著我的臉頰,祥子,你咋了?好兄弟,你咋躺在這兒了,快起來,你聽見嗎?一個女人焦急的聲音。是下夜班的紅英姐。我掙扎著坐起來,揉著眼睛問,這啥地方啊?紅英姐說,這是俺家巷子口呀,你喝多了吧,一身的酒氣,這麼冷的天,躺到天亮不把你凍死才怪,快到我家暖和一下。我努力站起身,四肢卻使不上勁兒,腦子裡像有根鐵絲來回拉拽,疼得腦瓜仁子都要炸開了,小酒館的劣質白酒可是坑死人了。紅英姐見狀,就伏下身子,拍拍自己的肩膀說,快上來,我揹你走!我不好意思地說,不中,那怎麼行呢?紅英姐不由分說,把我拽到她後背,用力一起身,背起我就走,邊走邊說,再得色一會兒你就成“死倒”了,瞎講究啥呀。我老實地伏在紅英姐的背上,任她揹著我往她家走。我嘴裡淌出的哈拉子,鼻孔流出的大鼻涕,與眼裡湧出的淚水混合著蹭在紅英衣服上,她不嫌我埋汰,鏗鏗地往前走。

廠報有個名叫張大朋的土記者圍繞魏三砸燈管寫了一篇言論,醒目地刊登在廠報的頭條位置上,題目是《砸燈管究竟砸了誰》,張大朋在文章裡說魏三的燈管砸得好砸得對砸得偉大砸得蕩氣迴腸,不僅砸出了鋼廠管理的新思維,而且把陳舊的思想觀念徹底砸了個稀巴爛。我不認識這個什麼張大朋張小朋的,我覺得這人不是腦袋進水就是天生的奴顏媚骨認賊作父。鋼廠職工要有骨氣不應該這麼做人,即使想討好新老闆幫他吹吹牛逼也不是這麼個吹法,技術含量忒低,跟中國足球像是孿生兄弟。我如果遇到這個張大朋,我想我會當面罵他一頓,說不定還會抽他耳瓜子呢,嚴重一點,我的拳頭也許會砸他個眼冒金星臉上鮮花怒花。書包 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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