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峻厲的面容陡地朝聲源側轉過去,在隱微的幽光中看見那抹窈窕身影。
“啊!”雲婉兒不禁輕呼了聲,腳步頓了頓。
她心頭一震,因男人此刻神態狠厲。
前所未見的狠厲,濃眉如兩道疾箭飛掠,唇與顎死繃,他鼻翼明顯歙張著,兩丸深瞳像臨陣對敵般精銳無比地瞠視。
儘管如此,一切驚疑在瞧清楚他頰面和衣衫上的點點血跡後,全都化作深濃的憂慮。
“你受傷了?!”她臉色驀地發白,纖瘦身影好快地挪移過來。
放下小油燈,她也管不得羞不羞澀,趕忙趨近幫他將脫至一半的衣衫七手八腳扯下來,這時才驚覺到,他的上衣竟染著不少鮮血,或大或小,東一塊、西一片的,腥味在她鼻間瀰漫。
“老天——”雲婉兒快暈厥了,不是因為血腥味過濃,而是憂心他受傷。
“不是我的……”力千鈞低喃一句,但似乎沒能成功將意思傳達給她,只見姑娘眸光緊切地在他身上穿梭,急著要尋出他的傷處。
他左胸絞緊,極快又道:“那些血不是我的……嗯,大部分都不是我的。”
她不該在此時出現。
他今日在楓林裡幹下惡事,幹得暢快淋漓且毫無躊躇之意,只覺無比痛快,渾身肌筋尚處在緊繃狀態,這模樣的他可怖至極,她不該來啊!
但是,心裡雖曉得情況不太妙,當姑娘拉著他硬邦邦的臂膀要他坐下時,他仍乖乖依著她的話動作,沒辦法說出要她走開的話。
“我沒事。真的。”他沉聲再道,目光離不開她的臉容。
雲婉兒一怔,定定瞅著他,在那片男性胸肌不斷摸索、試圖找出傷處的小手終於停頓下來,掀了幾次唇才磨出聲音。
“你沒傷,沒流血……好好的,沒事……沒事……”
那些血……讓她的心情一下子回到當初聽聞他遇落石意外而受傷的那一刻,惶惑驚懼,茫茫然不能自已。
過了好半晌,她才稍稍能寧定下來,綿軟掌心沒離開他裸露的肩膀和胸膛,只拿著一雙泛光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與他相望。
“很晚了,怎麼不睡?”力千鈞沉聲低問,左胸起伏略劇。沒辦法的,許多反應根本無力掌控。
“……你一直沒回來。”
“你在等我?”
“嗯。”她低眉頷首,一綹髮絲垂落胸前。
他呼息變濃,臉部輪廓柔軟許多。
覺得很該對她解釋些什麼,他斟酌著,抿抿唇道:“我跟著頭兒一塊討債去了。那些人佔了咱們‘霸寨’的便宜還不肯安分,再相讓下去,對方要欺到頭上,所以乾脆就一拍兩散,把舊帳新帳全算清楚,從此各走各路……然後就回來晚了。”
沒想到她在等門,為他等門,像寨中女人們等她們的男人那樣……思緒轉到這兒,他心咚咚地重震兩下,不禁暗自苦笑。
再者,實在很難對她啟口,他今晚究竟做了什麼。
在楓林裡幹下的事,以惡壓惡,以暴制暴,自“霸寨”改做正當營生,不碰那些沒本錢的買賣後,他已許久不當惡人,然而這一次,當得著實徹底。
雲婉兒有些似懂非懂,問:“那些債很難討嗎?”
“還好。”他幾乎是一拳一個,不太難。
“全都討回來了?”
“只討到本金,頭兒說,過幾日得再上門去討利息,利滾利,對方欠下太多,不討很虧的。”和“西嶺”犛牛幫的事仍要善後,把對方大當家的十八騎全留下了,事情儘管幹得隱密,怕是最後還要懷疑到“霸寨”頭上來。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霸寨”絕不當遭殃的那一個。
“對了。”他驀地想到什麼,在那件沾血的衣中翻找,從暗袋裡取出一張折作四方的紙。“這個給你。”
“給我的……”雲婉兒一臉迷惑。
她下意識接過、展開,然後就著希微燈火瞧清紙上內容。
那是一張立據,上頭寫得清清楚楚,從此,她歸屬“霸寨”。
“看你要收著還是要燒掉都好,隨你歡喜。反正那些人……他們肯定不會出爾反爾。”瞳底一閃。
“你怎麼有這個?‘西嶺’那些人……”心緒激盪,她喉頭髮堵。“你怎麼拿到這個的?他們肯定是諸多刁難,是不?我聽大娘和婆婆們說,那些人覬覦‘霸寨’的好處許久了,倘若因我而讓寨子裡損失嚴重,那、那……”感激,又萬分過意不去啊!
“‘霸寨’與‘西嶺’之間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