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先鋒的工作,而他的母騾春花又是騾馬隊裡的帶頭者,馬幫能否帶成一條連貫直線,走過迂迴曲折的小土道、穿山過水,頭騾和趕馬人之間的默契常是最大關鍵。
當然,春花和他那是心靈相通、默契十足,用不著多說。只見她甩頭搖了幾下紅鈴鐺,叮叮咚咚的脆音片刻便讓整批騾群寧定下來。
“好春花。”他讚了聲,隨即已邁開大步朝前方不遠處的一坨雪堆奔去,壯碩到常要讓外人聯想到“笨重”二字的身形,奔躍在厚厚雪地上時,顯露出驚人的俐落。
鵝毛般的雪持續飄落,只差那麼一丁點兒,那綹烏絲也要被白雪掩蓋。
半跪在小雪堆旁,他雙手齊下,沿著那綹黑髮拚命撥雪,撥撥撥、拍拍拍,很快便把那人的上身從冰雪裡挖出。是個纖瘦得好不像話的女子,她面朝下蜷伏著,衣衫單薄,長髮成了勉強能禦寒的工具,可惜此時她的髮絲皆染霜雪,再也無法提供半點暖意。
“力頭,找到什麼啦?”幫主石雲秋策著她的棗紅大馬過來,一瞥見他挖出的“東西”,不待他答話,人已翻身跨下坐騎,學他半跪在女子身邊,兩手亦幫忙撥雪。
“她身子都凍僵了。”也不知倒臥雪地多久?還能否救活啊?暗自低嘆,力千鈞正要把女子抱出雪堆,那張俯著的臉容終於因他的擺佈而調轉過來,偎進他胸懷。
真……要命啊!
人家這麼無意又無力地一偎,他便不爭氣地懵了。
姑娘臉上尚勻著彩妝,柳眉細濃,頰面秀麗,唇瓣上的胭脂暈開了,像試著要擦去卻又沒能拭得乾乾淨淨,結果把粉顎和嘴角都染了點紅顏色,也不曉得為何,看起來竟莫名可憐。
但姑娘貌美不是重點,能讓力千鈞瞬間昏頭的是她的眼窩和長睫。
那密如小扇的俏睫沾著點點細雪,眼睛周圍白白的一圈,全是雪花,墨睫隨著似有若無的呼息隱隱輕顫,即便未掀開眸子、唇也未張,也好似有話要對他傾訴,很像是……他年少時在騾馬交易場第一次見到春花的時候——五歲的母騾眼睛周圍的漂亮白毛已然長齊,圈圍著兩顆泛亮的大眼睛,販騾的商人把她打扮得格外光鮮亮麗,她兩隻大眼雖未瞧他,那無辜且溫馴的模樣卻惹得他無法不去在意。
“好你個力頭!哈哈,這‘貨色’可真不錯!”和眾家漢子混久了,在山山水水間討生活,石雲秋的“姑娘氣”早被磨得精光,見女子容色秀美、我見猶憐,她已一把從力千鈞懷裡搶抱過來,滿滿橫摟住。
“頭兒,她還有呼息!”力千鈞回過神忙道,粗嗓緊繃,竟得費勁才能按捺想奪回姑娘的衝動。
“廢話!美之物人人愛,姑娘生得美,救活了鐵定大有用處。她要真沒了呼息,我還摟得這般緊做啥兒?”石雲秋挑眉笑斥,斜睨了傻怔的巨漢一眼。“還不趕緊把你的披風貢獻出來?這姑娘身子跟根冰棒兒沒兩樣,你當真要凍死她嗎?”
“啊?呃……喔!”力千鈞回神又走神,走了神又回神,待弄懂幫主大人的話後,儘管披風底下只穿著單層的粗布衣,他仍是七手八腳地扒掉身上的羊皮披風,拿去裹住那姑娘的身子。
“不冷吧?”石雲秋淡笑,問得真沒誠意,一邊已把裹覆著披風的纖弱人兒放上馬背。
力千鈞沒回話,僅愣愣搖首,兩眼依舊發直地瞪著姑娘。
“好傢伙!”石雲秋笑意甚濃,也不知笑些什麼,僅聽她又道:“有你的羊皮披風救這姑娘一條小命,我這個當幫主的縱使不才,也定要為你出頭!你放寬心,這姑娘會好好報答你的!”
他要人家報答什麼啊?
搔搔頭,力千鈞感到莫名其妙,不太確定自個兒欲說些什麼。
直到石雲秋策馬疾馳帶走那姑娘,把一干人馬全落下,他才陡地意會過來—— 自己不僅得領著頭騾趕路,又得暫時代理幫主位子,替她先頂著了!
約莫晚了半個時辰,馬幫眾人終於追在石雲秋的棗紅大馬之後,趕到今晚欲要夜宿的山坳棧館。
這灰地土牆的棧館裡雖十分寬敞,但一切從簡,許多事全得自個兒動手,僅有少數幾間客房。
然而,對那些出外討生活的騾馬幫、駱駝幫或犛牛幫的漢子們而言,在大雪夜裡有個遮風擋雪的所在落腳已經夠心滿意足,各路人馬常是在大廳窩作一團,隨意尋個角落躺平,照樣能呼呼大睡。
今晚,“霸寨馬幫”的隊伍一抵達棧館,眾家漢子根本無須誰指示,已分頭把該做的事一一處理,卸馱卸鞍、餵馬喂騾等等,得先安置好騾馬和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