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千鈞的語氣前所未有的落寞。
“我也不是故意要碰你。”很洩氣地為自己辯駁。
“再有……我的手有洗乾淨,不髒的。”辯到最後竟有幾分委屈。
他嘆氣,讓暈了的姑娘重新躺妥,將被子蓋得密實。
有理說不清的狀況以前雖也遇過幾樁,但這一次卻特別教他感到沮喪,尤其是姑娘的眼淚和指責的眼神,傷他一顆“龐大”的心還不夠,肝、膽、脾、肺、腎全都受重創,真的很要命啊!
第二章
“她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全世間最惡的惡人。”
撫著母騾輕軟的褐色細毛,男人的手勁一貫溫柔,低斂的眼神卻添了些不明就裡的憂悒,很像遭誰排擠了,如何也打不進別人的圈子裡,而這情況對人緣極佳的他來說,簡直不可思議碰了頂。
“你知道的,我不當惡人很久了。”
母騾萬般同情地晃晃頭,鼻頭頂頂他的胸。
男人左胸繃了繃,大掌下意識朝心口揉搓好幾下。
“她那時一頭撞來,就朝我這兒撞,她白白的額頭腫了,我以為自個兒一身銅牆鐵壁準沒事,結果也亂痛,到現下一顆心還會悶悶疼,鐵定得了內傷。”尤其一思及姑娘當時決意尋死的模樣,他不禁渾身顫慄,胸臆間的悶疼更劇。
黝黑大臉忍痛似地皺成一圍,兩掌捧著母騾兩邊頰肉,他重重吐出氣。
“春花,一定有誰欺負她、待她不好。把她挖出雪堆那天,她衣衫不僅單薄得可憐,好幾處還都被撕裂,她嚇得不輕,便把我也當成了惡人。春花,你說我冤不冤?冤不冤?”
“呼嚕嚕——”噴氣。
“是吧是吧?你也這麼想。”他頗感安慰地點點頭。
“嚕嚕呼——”溫馴眨睫。
他聽懂了,臉色一沉。“那是當然,要讓我知道誰是罪魁禍首,害我遭姑娘冤枉,我定把對方給掐了!”五指握緊,指節“剝剝剝”地脆響。
母騾嚅著嘴,微微露出牙板,又噴了噴氣。
男人兩眼微瞠,麵皮竟莫名通紅,黝臉泛出熱氣,訥訥道:“……春花你、你你別亂說,這話要被旁人聽到,那多不好意思?姑娘確實是撞疼了我的大心肝,但人家才不是我的小心肝,她……她……說我的手髒,唉……”又委屈了。
母騾用鼻頭來回蹭蹭他。嗅著,然後探出舌舔著他生滿硬繭子的掌心,彷彿正稱讚著他的手很厚實、很溫暖,而且不髒。
男人的手好大,蒲扇般的一雙巨掌,無論攤開成掌或緊握成拳,皆展現出絕對的力量。
雲婉兒的視線在輕握馬韁的男性大手上停留了會兒,然後悄悄沿著粗壯臂膀看去,打量他的身影。
她跨坐在馬背上,男人此時正背對著她,走在斜前方為她執韁,而他的另一旁則跟著一頭體型頗高健的馱騾。
那騾子是母的,有名字,男人喊她“春花”。
人生的際遇無法預料,原以為一條命若非銷蝕在煙花風塵中,也得葬在漫天風雪裡,她反正是認了,茫茫世間僅餘她一個,沒多大差別。哪知她當真死過一回似的,死而復生後,橫在眼前的路全都變了。
她醒在三日前的清晨。
醒時,她依舊臥在燒暖的炕上,棉被底下的身子仍光裸著。
男人在離她最遠處的牆角椅上窩著,聽見動靜,他立即睜目,整個人跳了起來,劈頭便喊——“我不是惡人,你別尋死!”
他瞧起來嚇得比她還嚴重,想接近她又不敢太靠近。
與他兩相僵持下,一名藍紫衣、勁裝打扮的女子推門而入。女子據聞是他家的頭兒,是“霸寨馬幫”的大當家,而脫去她一身衣裙的“惡人”正是那位慄悍健美的女幫主大人。
她誤會他了。
不僅誤解人家,還替他帶來不少麻煩呀!
聽說當日是他第一眼發現幾已被雪掩蓋的她,不知是否因為如此,幫主大人把她視作他的責任,直接丟給他擔著。
這三日,她隨著馬幫走,他從頭到尾照看,怕她再次受寒,於是用好幾層厚衣裹覆她,外頭還罩著他的軟羊皮披風,而他自個兒卻穿得好簡單,隨便一件粗布衫就拿來擋風雪,看得她心都擰了。
她曉得自己佔用了他的坐騎,害他得辛苦步行,他若翻身上馬與她同乘,通常是因馬幫眾人慾要趕路,為了不錯過宿頭,才不得不如此為之。
說到底,她真該好好向他道歉兼道謝,但一開始她受了不小驚嚇,頭也還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