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的徐淡微笑。
他向我伸出手,只差一點,就可以觸碰到沐在白光中的我。
卻,就這樣懸在白光邊緣。
他幽魅冷肆的眼神退去,染上淡而又淡的感傷。薄唇已血色全無,輕輕抿著,一語不發。
他就這樣靜靜凝視著我。
儺,莫負我。儺,莫負我……
他向我微笑。
我多麼想帶你走呵,儺……
他眼中溫柔的光亮,漸漸渙散,終至黯淡消失。
他的手,驀地垂了下去,人往前栽倒。
我看著錫杖的尖柄,一點一點,由他的胸口脫出。
而他,就,倒在我的腳邊。
“阿彌陀佛。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回頭才是岸,去去莫遲疑。”一管潤雅如玉,溫朗儒淡的男聲,吟誦佛偈,悠悠響起。將我墮落在異度空間裡的心神,拉回到現實中來。
“師傅!”我幾乎想撲過去抱住他的大腿,放聲大哭一通。
可惜腿軟不已,一時竟動彈不得。
“阿彌陀佛。一世三十載,再世不知年。生滅存一線,惟觀汝去留。”感業寺的老方丈也出現在塔林中央,腳邊癱軟著兩個黑衣人。而執杖行兇的黑衣人,不知何時也被制伏,倒在一旁。
“王爺!”鬼一衝到淵見身邊跪下,捧起他的頭。“王爺!”
“儺,此去乃汝唯一機會。之後,終汝餘生,亦不可逢也。”優羅難白衣勝雪,負手而立,黑髮隨風,深邃幽廣如宇宙的眼,靜靜注視我。清朗澄澈,無波無瀾,慈悲無情。
“夫人,求你救王爺!”鬼一放平淵見,向我叩首。
歸去,還是胡不歸?
救,還是見死不救?
獨活,還是同生死?
為什麼如此簡單的二選一題目,我卻無法輕易取捨?
我的腦海裡快速閃過無數紛亂影象,母親繼父,繼兄姐,學校同學朋友;優羅難,淵見……
記憶裡的影象交織成難以抉擇的眷戀,兩端的人與事,拔河,不相上下。
淵見胸口的血,仍不停地向外湧,彷彿永無止盡,在我腳邊形成鮮紅色湖泊。
他的胸膛,已停止起伏。
時間似永恆靜止在他蒼白卻安詳的臉上,凝固停留,不忍前行。
“儺,去留隨心,切莫遲疑。”
優羅難的話,有如綸音,衝破我腦海裡糾纏不休的僵持。
在這一剎那,彷彿被施了定身咒的我,終於有了動作。
也就在這一剎那,舍利塔頂折射下來,籠罩在我身上的白色光芒,瞬間崩析飛散,幻化成點點晶瑩星輝,向四周輻射散逸,轉眼已消失在黯沉夜色裡,不復可尋。
彷彿,從來不曾出現過。
我知道,歸去之門,已經關閉。
連,曾經觸手可及的,我的世界,似乎亦不過是我的幻覺。
不!不是幻覺!我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手心裡,死死抓著一隻橘紅色尼龍質料的急救包,證明我曾經,只需要向後一翻,就可以徹底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裡去的事實。
可是,已想不了那許多了。
我的雙腿似有自主意識般挪動,奔到淵見身邊,跪了下來。撕下腰間的汗巾,堵住他胸口的血洞,一邊以手搭他的頸動脈。
他的脈搏,已然停止。
不!我知道失去我,母親固然傷心,可是有繼父陪伴她,她會度過。可是,我不能再讓一個我在乎的人自生命裡就這樣消失成一縷青煙,一如父親。
我才開始瞭解他啊!開始願意同他一起去看風景,開始嘗試愛自己以外的人,他怎麼可以拋下我,獨赴黃泉?!
他說過的,即使死,他也要把我一起帶走。
他怎麼可以食言?怎可以?!
我解下外袍,捲成枕頭,墊在他頸下,保持氣管通暢姿勢,深吸一口氣,捏住他的鼻尖,以唇對唇,吹氣。
一次,二次,三次……
然後我左右手交疊,按壓淵見的胸膛。
一分鐘二十次胸外按壓,我做了足足五分鐘之久。可是,他始終只是閉著眼,靜靜躺在地上,象是墜入夢鄉的王子。表情那麼安詳釋然,彷彿,很高興死亡終於征服了他,可以擺脫這喧囂浮華充滿傾軋的塵世。
“我放棄回家的機會,選擇留下來和你同生共死。可是,我還不想死!你怎麼可以死?”我咬牙切齒,太狡猾了!他太狡猾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