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行竊,失主懸紅當街捉拿,以至於驚了馬匹,給各位添麻煩了。老衲在此向各位致歉。”
“這怎能怪罪於先生?”虯髯大漢連忙擺手。“偷兒可捉住了?”
“已經捉住了。”有路人大著膽子回答。抵是覺得虯髯大漢也不是那麼難以說話的人。
“鬼一。”突然,虯髯客身後的馬車裡,傳出一聲低而虛弱的輕喚。“本王乏了,偷兒既已捉住,就斬其手足,令他再也不能行竊,然後送官府法辦罷。叫他們全散了,不然一併以滋擾治安論處。”
聲音徐緩低迴,卻有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是。”虯髯客下馬,走向人群。
人叢自動分開,讓出一條路來。被押在中間的小偷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不住叩頭。“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還請大爺饒命啊。小的上有八十老孃……”
我幾乎要失笑出聲,原來還真有人會拿這個做藉口啊?
“鬼一,還不動手。”馬車中人淡淡道,冷清而漠然。
我輕輕抖了一下,斂下眼睫毛。優羅難彷彿覺察我的冷戰,回到馬車上。
“儺,閉得上眼睛,卻關不上心門。想救蒼生,須殺生成仁。”優羅難潤雅的聲音與小偷淒厲的哀號同時響起,原本溫暖的春風,霎時冷冽刺骨。
“師傅,我們趕路罷。”我低語,再不好奇地張望。關公再世、赤兔踏雪、豪華馬車,已成惡魘。這本就是王權的時代,人命賤若草芥啊。
“好,我們趕路。”優羅難順應我的要求。“車老大,我們繼續上路罷。”
然後,他坐在我身旁,打一個結跏趺坐,手拈蓮花,徐徐吟誦。
“生死甚危脆,身命悉無常。常求於解脫,勿造放逸行……”
馬車又在他能安定人心的誦經聲中,轆轆前行。
“前面那輛馬車,且慢上路。”那虯髯大漢竟然策馬追上我們,攔住我們的去路,躬身抱拳。“先生,我家王爺請先生借一步說話。”
我的眼皮抖了抖,胃部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強烈地湧了上來。
“來罷,儺。”優羅難卻從容地跳下馬車,再喚我下車,然後將一錠銀子交到車伕手中。“車老大,這一路辛苦你了。你且回罷。歸程,莫走商道。”
我揹著包袱,眼看著黝黑老實的馬伕趕著馬車行遠,驀然升起一股自由愜意時光隨他一同遠去了的悵然。
“先生,這邊請。”虯髯客鬼一很有耐性地等我們磨蹭完,才抬手相請。
優羅難腳程極慢,我也並不比他快多少,兩個人慢騰騰挪到豪華馬車跟前。而那個因為乏了就吩咐斬人手足的王爺,竟然沒有等得不耐煩而直接要了我們的腦袋。
虯髯大漢鬼一態度恭謹地稟告:“王爺,臣把人請來了。”
“請先生上來。”車中人慵懶漫應,氣息始終微弱。但是,真是一管好聽的聲音。
“王爺,老衲尚帶有一位徒兒。”優羅難並不上車,只是悠然淡道。
“……”車中那個在我聽來有些死樣怪氣的王爺靜默數秒,咳笑一聲,吩咐:“鬼一,請先生的徒兒坐在馬車外頭罷。”
我聽了,長出一口氣。不用跟在馬車後頭,穿一雙薄底布鞋在石子路上行走,也不用騎在一身怪味的馬匹身上,真是阿彌陀佛。
優羅難見了,輕輕微笑,拍拍我的肩,上馬車去了。我則擠在王駕馬車的健壯馬伕邊上。這個位子好,相當現代人的副駕駛,視野良好,顧盼自若。
美中不足的是,無法守在優羅難身邊。天曉得那個聽聲音就大有癆病鬼味道的王爺會不會有什麼怪病?癆病在古代是絕症,非但傳染,而且無藥可醫。最有名的病例就是石頭記裡的林妹妹了。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往車廂方向靠了靠。不讓我跟進去,聽壁角,總不犯法罷?
裡頭兩人的談話似進行得十分愉快,病鬼王爺的聲音中甚至摻進了些許笑意。
“想不到果然是先生。本王原以為聽錯了。畢竟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可是一聽誦經之聲,本王便肯定無疑了。”
“王爺真好耳力。”優羅難無論處於何時何地,都一樣的淡定自若。
“王府侍衛身上,統統穿著印有徽紋的衣服,以先生過目不忘的本事,豈會認不得?”聽口氣,王爺在挑不是了。“若本王不與先生相認,先生就要同本王錯身而過了麼?”
我聽了,忍不住仔細研究車伕身上一套青色行頭。果然,上好府綢的勁裝在襟角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