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翻滾的是紛雜的情緒與種種無奈,心情壓抑的讓她喘不過氣來,只有屋頂徐徐的夜風吹來,才能解除她的束縛。
明日一早,若下人看到她爬上屋頂,恐怕又是驚世駭俗的一樁大事吧?
可誰管呢,她此刻只想坐在這裡,好好讓心情恢復平靜。
她坐了一夜,在朝霞生氣的瞬間,喝下了第一口燒刀子。宛若祭奠,也宛若一種自我安撫。
商少行抱著古琴踏著晨露來到馨苑之時,正瞧見花兒和朵兒在清掃著院落。
看到商少行,二人皆恭敬的行禮。
“奴婢見過三少爺。”
“免了,你們姑娘起身了不曾?”
“回三少爺,梅姑娘和煙姑娘才剛預備盥洗的熱水,姑娘許是沒起呢。”
“嗯。”
商少行應了一聲,略微遲疑。他昨夜在西月樓與宛月研究那首把酒祝東風,今日一大早回來,剛下車就帶著古琴前來急著想讓紅繡知道她的詞配了一首多麼絕妙的曲子,可現在站在馨苑,他又覺得自己的行徑太過於反常。旁日他並非是如此熱情的人,為何對紅繡會多了這許多激進?
商少行激越的心因一番反思涼了下來,轉身走向院門。往後他定要控制自己的行為,不要再像個毛頭小子那般,那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然而一條腿剛剛邁出馨苑的大門,身後內院的方向卻傳來一聲尖銳的破碎聲。
商少行心中一凜,將古琴扔給隨行的商福全,快步跑了過去,梅妝、丹煙和凡巧此時也端著黃銅盆和熱水等物急匆匆的趕來。
院中地上躺著破碎的酒罈。酒罈?商少行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只見紅繡穿著白色中衣坐在屋頂,正對他微笑。
“三少爺,你來的倒早。”
“你……”一句你怎麼又爬屋頂被商少行嚥了下去,俊臉沉下,對著身後發呆的奴僕道:“還不去尋個梯子,讓你們主子下來。”
丹煙這才回過神,放下黃銅盆連連點頭:“是,奴婢這就去,這就去。”小姐怎麼惹天禍啊,她是什麼時候上去的她剛才還和梅妝來過這院兒一趟,也沒瞧見屋頂上有人。
商少行面色淡淡,心中陰霾,盯著紅繡爬下了梯子的嬌小身子,再望著那個被打碎的酒罈,心中已經猜到了大概。
紅繡身上衣裳溼著,長髮也半乾,雙腳著地之時一陣搖晃,險些摔倒。
梅妝眼疾手快的扶著,焦急的道:“小姐,您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事兒,就是有點冷,凡巧,我想喝你熬的薑湯。”
“是,奴婢這就去。”
看向商少行,紅繡又道:“三少爺怕是也未曾用飯,早餐多備下一份吧,我與三少爺一同用。”
“是。”
凡巧領命下去了,丹煙帶著花兒和朵兒手腳麻利的收拾地上打破的酒罈子。紅繡令梅妝給商少行奉茶,自己先回房去換了身衣裳。待來到正廳之時,飯已經擺好。
“三少,怎麼一大早的想起來我這兒了?”
揮手屏退了下人,紅繡坐在商少行的對面,用調羹緩緩攪著面前的梗米粥,身上有些冷,她吞了兩口粥,仍舊沒暖和過來。
商少行搖頭,全然沒了方才要將曲子彈給她聽的心思,只道:“你要多顧著身子,在屋頂上淋雨可不是智者所為。再大的事,也要將自己擺在第一位。”
紅繡一怔,抬頭看著他:“我省得,多謝三少爺掛懷。”
商少行看著她淡淡的表情,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紅繡眨了眨眼,又道:“三少爺放寬心,月夕比評的繡品我不會耽擱的。”
“你……”
商少行再度無言,只得轉移話題道:“稍後讓鄒先生來為你診脈吧,仔細得了風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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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孽不可活,上屋頂淋雨一整夜的結果便是紅繡如今這樣,在纏綿病榻三日之後才奄奄的恢復了些,見著粥飯也有了食慾。
“小姐,您往後可仔細著些,咱們府裡頭多少雙眼睛瞧著您呢,您不在乎旁人如何瞧您,也要在乎您自個兒的身子不是?”丹煙一面收拾碗筷,一面勸道:“若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您就拿奴婢出出氣,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可別在這麼嚇唬奴婢了。”
“就是。”梅妝搖頭嘆息著為紅繡拿來褙子披上,“小姐這三日可嚇壞了咱們。三少爺也不知怎麼了,前兒還對小姐上心的什麼似的,如今卻連來瞧都沒瞧一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