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些事從她嘴裡說出來,像是說別人的故事,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她苦笑道:“雖然知道,不過還是覺得不像我。和我這輩子好像沒什麼聯絡……”
亭奴沒說話。她又道:“我也想過,就算真的想起前世的所有回憶,我也不是那個戰神將軍。我還是褚璇璣,這一世和前一世是完全不同的。過去地事情應該就過去,做人應當向前看。你說呢?”
亭奴微笑,柔聲道:“沒錯。沉溺於往事不是明智之舉。你說的很對。”
璇璣得到他的贊同,不由喜形於色,笑道:“亭奴,我前世也認識你,對不對?我們以前也是好朋友,對不對?”
亭奴想了想,才低聲道:“是的……不過,你是高高在上的戰神將軍,我只是剛剛得道,被養在天池裡的一尾鮫人罷了。好朋友……實在是談不上。”
“那你說說啊,以前的事情。我想聽。”
亭奴頓了一會,彷彿沉浸在回憶裡,良久,才悠悠說道:“那時候……上界戰火不斷,你時常要披甲出戰,日子久了,便覺得身心疲憊,偶爾會來天池旁小憩。你以為我是不會說話沒有神識的,所以常常帶了食物來送我,說一些關於打仗的話。後來……”
後來,一直是她說,他聽。她以為他聽不懂,他以為她不願意別人插口。直到有一天,他聽見其他人在天池旁討論她犯下地滔天大罪,說天帝要處罰她,令她神魂俱滅。他情急之下,才在她面前口吐人言,要她逃離天界。說真的,以她的本領,要安然逃離天界,沒有人敢阻攔地,天帝一向寵愛她,也不會與她為難。
可是,她聽到他說的話,第一反應不是吃驚或者憤怒。而是……
“後來什麼?”璇璣好奇地問。
亭奴笑道:“後來我第一次開口說話,你很驚惶,像個做錯事地小孩,臉漲得通紅,我想你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吧。以為我什麼也不懂,所以什麼都說出來,結果我卻什麼都懂。”真地很出糗,那次。她得知他會說人話,慌得一塌糊塗,手裡的食物吧噠一下落在地上。那時那刻,她一點也不像叱吒風雲地戰神將軍,她只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韶齡少女,因為心裡的事被陌生人知道了,而感到羞愧難當。
他也是從那一刻知道,就算外表再厲害,再風光的人,內心也不是一樣的強大。他們的相識,起源於那個瞬間,也截止於那個瞬間。
她很快就平靜下來,淡淡地撥了撥頭髮,目光猶如冰雪碾碎一般。半晌,才低聲道:“我不會逃。有任何懲罰,一力承擔便是。”
他還想勸說,她卻轉身走了,忽而停下,回頭對他微微一笑,道:“不要再為我說話,你也會被牽扯進來的。”後來事發,她被捉進了天牢,他也被人揭露與她有“密謀”,因為很多人都看到那天晚上她去了天池,和他說話。
很多年過去了,日子像流水一樣。她下界歷劫做人,他被革了神職,只能從頭繼續做一隻最普通的鮫人。他心中一直有一句話沒有告訴她,等了那麼久,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再次與她重逢。雖然她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好像變了一個人,但那句話,他無論如何,也要說給她聽。
“亭奴,你怎麼不說了?”璇璣聽到一半,等得心慌,只好又問。
他呵呵輕笑,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輕道:“你知道嗎?不管你說什麼,我都願意聽。以後……也願意聽。”
這種執念,好像熾熱的戀情,執著不休。只想彌補那天晚上他沒有說完的話,只想繼續聽她說話,月色下,黃金甲上面的穗子落在水裡,少女面上還帶著稚氣。所有的殺氣,陰冷,都消失不見。所謂的戰神,像個天真的孩子。
不是戀慕,非關傾心。他只為了她那一刻的驚惶,感到怦然心動,不願讓回憶變成流沙,從指縫間溜走。柳意歡身上的冰咒很快就被消除了,只需要靜養兩天,就可以完全恢復。
璇璣見褚磊出來的時候,滿頭是汗,顯然花費了極大的精力,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上前拉住他的手,低低叫了一聲:“爹爹……”
褚磊拍了拍她的腦袋,溫言道:“沒事了。讓你的朋友們也去休息吧,不早了。”璇璣搖頭:“不,柳大哥的傷好了我才放心。現在就去救玲瓏。”
褚磊早聽說她認識一個高人可以將玲瓏的魂魄嵌合回去,卻不知是誰,當下驚道:“現在就可以?不過柳先生剛剛才睡著……”
璇璣笑著把亭奴推過去,獻寶一樣,道:“不是柳大哥,是這位哦!他叫亭奴,一路上幫了我們好多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