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目不斜視,又一門心思撲在了某人身上,看那殷勤勁兒大概是無暇他顧了。
從幻螺內出來後,寧湖衣就沒再放開顧少白。看到地上見血,更是將顧少白一把攬進懷中,按著他的腦袋抵住自己肩頭,以“血光之災小孩子不宜多看”為由,讓顧少白不要亂動。
其實讓顧少白回鮫珠裡才是最安全的,寧湖衣沒有這樣做,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先前在幻螺內他並非敷衍顧少白。千年前他遊歷南淵,偶遇一池,機緣巧合下將少白帶回,“西極”兩個字還是池邊一座石碑所刻。後閱遍群書,發現到處都沒有關於西極池的記載,幾次故地重遊,若少白不在身邊,便無從得入。
幾月前他初嘗失而復得的滋味,心魔深種,不容任何人置喙,盛怒之下對寒朔動手,實則外強中乾,深知寒朔所言不無道理,幾經輾轉,才作下南行的決定。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此行是否能得遇所求,只私心希望機緣是在顧少白身上,這樣一來就不能再拘著他了,只能冒險讓他現身,自己在旁多加看顧,還有妙心妙音坐鎮,想來無事。
寧湖衣機警如斯,在見到外人的第一眼起就放出神識探查了個遍,知道這些人只是普通凡人,可在看到地上的血跡後,仍舊不假思索地將顧少白攏進了自己的護體靈息內加以庇護。
血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修真界中契約千萬種不止,皆以血為媒,效力卻各不相同,強者甚至可以抹殺和吞噬弱者。寧湖衣對顧少白下的連心契與其說是主從契,不如說是迴護契更為恰當,對器靈的束縛幾乎沒有,弱得不能再弱了,此刻見血,哪能不有所防備。看對方是凡人就放鬆警惕,他還沒那麼蠢。至於什麼血光之災,當然是哄人隨口說的了。
顧少白不是傻,對寧湖衣明著哄人實則敷衍的說辭頗有微詞,對他突如其來的親近也有些彆扭,卻沒當場駁斥,而是學乖了,順著寧湖衣的動作安安穩穩地靠著,打算靜觀其變。
反正他現在沒臉沒皮的,沒人知道丟臉的是他。而且就算他想掙脫,依寧湖衣的手勁絕然掙脫不開,萬一脫開了,這男人也有一千種方法能讓他再回來,那還折騰什麼呢?況且在寧湖衣孜孜不倦的提醒下,他已深知靈體狀態十分危險,加上修為低下,還不像寧湖衣那樣有無窮無盡的法寶可以用,怎能不小心些?至於如何小心……鑑於都這樣了,乾脆蒙著腦袋又往寧湖衣肩窩裡拱了拱,就差沒搖尾巴了。
看兩人如此,妙心一個哆嗦,轉回腦袋撫了撫肩膀。妙音扶額,也想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卻被寧湖衣逮住,往村長所在之處使了個眼神,示意她趕緊去為主人分憂。
妙音挑了挑眉,順著寧湖衣的目光轉頭看去,忽然一愣。沒想到就這麼一來一回間婦人已被麻利地救起,一路抬著遠去沒了影兒,其餘人也跟著陸陸續續回了村,就剩了村長在向幾個來得稍早的漁婦問話,外加一群熊孩子,瑟瑟縮縮地躲在礁石後面一臉驚恐地瞪著他們。
竟完全被這群凡人給無視了,還要她先行前去搭話,妙音咳了一聲,有些不滿,鼓著腮幫子走到村長跟前,仰著小臉倨傲道:“我等乃崆傯峰上修士,可否告知此地何處?”
聽到妙音稚氣未脫卻又故作深沉的聲音,雖然看不見她神情如何,顧少白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被問話的人卻不覺得好笑,反而悚然一震,彷彿才從迷夢中驚醒,緩緩轉頭往妙音處看去,終於將妙音看進了眼中。
原來妙音怕照常問話村長仍舊不予理睬,所以在聲音中加了一點法力進去,聽在老人耳中不啻鐘響,成功讓他注意到了自己。而這村長也不簡單,看樣子挺有見識,只將三人的形貌略略掃了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的身份,面上霎時現出一副瞭然之狀,抖手指著幾人激動地對身邊的人道:“仙人……仙人!這是仙人吶!仙人來咱們村了,仙人來咱們村了!”
終於有了點凡人見到修士的模樣了。妙音負手而立,稍稍滿意,在看到婦人們被村長點醒、腿一彎就要下跪時,又開始煩擾起他們的大驚小怪來。
“起來吧。我等並非仙人,不過修士而已。今日不巧流落此地,還請諸位將前因後果告知。”妙音眯著眼睛略略頷首,說話間揮手釋出一道靈力將婦人們就要落地的膝蓋彈開,讓她們不必多禮。
幾人踉蹌著站穩,明白過來是仙人的恩典後,又一連聲地不停道謝。妙音無奈,走到看起來還算鎮定的村長跟前,開始詢問詳情。
妙心悠閒地袖手旁觀,被寧湖衣隔空彈了下腦袋,讓他把地面上的血跡清除乾淨,又做了結界以防萬一,這才放心鬆開顧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