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遊弋一週,肉身漸漸鼓脹而起,“嘭”地一聲炸成一團血霧,消弭池中不復於世。
第150805章
血霧濃稠,如墨入水,迅速氳散開來。鏽色漫上雙眼,矇住了視線,觸目只覺渾噩一片,除開褐紅難見其他。
本以為在幻境中該無知無覺,片刻後,淡淡的血腥味悄悄漫上鼻端,亦有一股熟悉的氣息直衝而來,坦坦蕩蕩呈於面前,凌厲得教人無法忽視。
感受著那股與寧湖衣一般無二的氣息,顧少白愣了一瞬,匆匆放出神識一掃,旋即一震。隱在繚繞血霧後的人右臂繃直,打出的一掌尚未來得及收回,還保持著送他入虎口的姿勢,正藉著推力急速後退著,不是寧湖衣又是誰!
他從幻境中出來了!不僅出來,還回到了寧湖衣在背後暗算他的時候!只是血霧不曾消失,池水幽暗冰冷依舊,連先前逞兇多時的虎蛟也不見蹤影,彷彿跟著幻境中的那條一同化成血水消融池中了。
難不成兩條虎蛟……是同一條?無論是與不是,終又讓他逃過一劫!不知寧湖衣得知他仍舊安然無恙該作何想?!
顧少白怒極反笑,撥開血霧扭身一蹬,奮力朝寧湖衣掠去。縱然知曉自己這點能耐無異於蚍蜉撼樹,若不如此,終其一生胸臆難平。然莫說捉住寧湖衣了,還沒衝出血霧就被周身徒然強盛起來的光亮刺得睜不開眼睛,背後似有一股吸力纏得他行動不能,只能眼睜睜看著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靛青身影越來越淡,直至一點一點被光暈吞沒。
再入幻境,已不似上回那般驚慌失措。四周寬廣無垠,煞白一片,顧少白雙腳離地漂浮空中,雖然尋不到半點依託,行動還是自如的。尚未來得及探查,晦澀難辨的吟唱再一次響了起來,然而這次一改往日的綿遠縹緲,變得莊重渾厚起來,似淨蓮出水,所到之處汙穢盡釋,又有盎然正氣,如佛偈仙樂,讓人從心底裡臣服,忍不住皈依跪拜。
胸腔中飽脹難消的凡情俗欲漸漸被歌聲滌盪殆盡。躁動的心緒趨向平穩,雜亂的心境也沉澱下來,愈發顯得澄澈通透。顧少白順從心意盤腿坐下,兩掌朝上至於膝上,恍若入定。忽而歌聲驟停,換做一副空靈嗓音,緩緩問道:“世道唯艱,前路不卜,入邪?避邪?”
聲音並不尖銳,卻直擊魂靈,宛如醍醐灌頂。顧少白張了張口,許是受幻境中的景象所擾,還未細思話中何意,答言已脫口而出:“世道唯艱,前路不卜,然如何得避,避之何方?願入世入道,不避不趨,圓我所願。”
雖有所出入,大抵與幻境中所言差不離,熟稔得連顧少白都覺得寥寥幾語確實由心而發,理所當然。待言罷閉口,整個幻境突然大肆顫動起來,空中冒出點點熒光,爭先恐後地朝著顧少白湧去。而在顧少白看不見的外界,被密林所蓋的孤島抖得仿似要崩塌,池中金光大盛,穿透層林,所到之處樹木野草迅速委頓,綠葉收攏成嫩芽,嫩芽又沒入枝杈,樹幹由粗變細,由高變矮,一節一節埋進土中,如時光倒轉,摧枯拉朽,綠意大片縮減,退回池心初生的地方,盡數封於筆內。
外洩的靈力重新回到筆中,法器內靈韻盎然,聚成斑駁光點,最終匯進顧少白體內。濃厚的靈力在丹田中運轉不休,與原本的靈息融為一體,一齊湧入元神之中,越聚越多,待鼓脹到極致,“嘭”地一聲炸裂開來,電擊一般流竄四肢百骸,拓寬經脈,貫通五內。
靈氣源源不斷,化異為同的過程亦不止。如此迴圈往復,境界不斷突破,以煉氣三層為始,一階接一階連連攀升,越過初階、中階、高階,直至踏入築基才堪堪停下。
轉瞬築基,當真是天大的奇遇。按說進階如此之快境界必定不穩,合該當即閉關鞏固才是,然上古之息非比尋常,與靈體的貼合程度不容小覷,又有流傳自古的禮樂疏引,待將靈息運轉幾個周天後境界已臻至穩固,並無大礙了。
顧少白睜開眼睛,築基境界大成,心念電轉間已脫開幻境回到池中。水下沉浥如舊,胸口的魚鰓早不知所蹤,但境界提升,對天地靈韻的感知更甚一分,加之周身俱是與靈根相合的水靈息,此時無需刻意費神感知,自然而然融身其中。
在水中浮游了一陣,顧少白心頭一動,抬手一握,掌中金光熠熠,憑空多出一支流光溢彩的筆來,岫玉為杆,碧波為毫,靈氣太過飽滿以至於溢位筆外,在筆身周圍凝成了一圈淡綠色的煙霧,似輕紗繚繞,隱隱透出一股抽枝綻芽的勃發之感,透明如水的筆毫又有一絲微涼的冰清之意,契合顧少白靈根的水木雙屬性彷彿為他量身定做,正是他的命定法器。
顧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