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娶回來的,你呢?”
顏如玉爬上俞憶白的床雖然提起來不大體面,但留洋的公子哥睡睡家庭教師、女傭都是常事,收個把洋婆子做妾的都有,這種風流小罪過頂多在正妻面前陪個不是罷了。當年的顏如玉極為體貼謙讓,說她自己不要名份,生了兒子就過到孔月宜名下,俞憶白喜歡她懂事本分才抬舉她管家,其實還是個半管家半姨太太的身份。又因為兒子出身像他,俞憶白待這個兒子更是疼愛到十分,原來也有心把孩子的母親扶正。可是一來明曉得孔家不會答應,二來到底想做官的人面子要緊,怕人家提起俞太太的來歷都要偷著笑,所以混著。老太太鑽了這個空子塞給他一個門當戶對的太太,也是為了俞家的臉面好看。更何況不只娶了,還帶著新太太去南京轉了一圈,人人都曉得他新婚,婉芳雖然不如如玉美貌體貼,卻是休不得的。
俞憶白自家打算,只說婉芳年紀輕性子糯,慢慢勸著,讓她兩個姐妹相稱也罷了,哪裡想得到只第一回見面她兩個就撕破了臉。他無奈地看看顏如玉,再看看胡婉芳,乾巴巴道:“芳芸,帶你弟弟回樓上去。”
芳芸拉謹誠的手,謹誠不肯動。芳芸笑道:“這樣沒規矩,爹爹的話都不聽,我不管你啦。”放開謹誠上樓。謹誠撲回母親的懷裡抽泣,不時偷眼看沉默對立的三個大人。
大太太像龍捲風一樣刮進十二號的客廳,見自家妹子站在桌邊,那個顏如玉反而四平八穩坐在女主人位子上,火氣從腳後跟燒到頭頂,笑道:“老太太正找你們呢,我怕打電話來說不清,特為來請。走走,跟我去。”
胡婉芳看見孃家人眼圈微紅,軟軟的搭著大姐的手,道:“老太太找我們做什麼?”
大太太笑道:“開祠堂。你們舉行儀式第二天就走了,新媳婦不到祖宗跟前磕頭可不成。今兒老太太查了黃曆,說正是磕頭上家譜的好日子,不只你去,芳芸也要去的。正好在家譜上添名字。”她偏把顏如玉當空氣,站在樓梯口喊:“芳芸,快下來。”
芳芸笑嘻嘻從樓上跑下來,問過大太太好,就伸出一隻胳膊先挽住俞憶白,空著另一支手去拉胡婉芳,笑道:“爹爹不好意思呢。太太,我們拉他走。”
胡婉芳心裡的氣還沒有消,不肯在俞憶白麵前低頭伏小。大太太輕輕推了她一把,笑道:“芳芸真是調皮,你就去拉拉老三罷。”胡婉芳得大姐提醒,挽著俞憶白另一邊的胳膊,擠出笑來道:“不和你們說了,憶白,我們走。”拉著俞憶白就走。
左邊是小嬌妻,右邊是愛女。俞憶白脫不出手來牽愛妾,急得扭過頭來對顏如玉說:“你帶謹誠來呀。”
顏如玉怎麼可能讓謹誠不上家譜,她藉著俞憶白的話把兒子抱在懷裡,跟了幾步就哎呀一聲喊道:“憶白,好像扭了腳,你來扶我一把。”
大太太笑道:“聽差呢?過來一個抱謹誠。俞家的姨太太不上家譜的。顏姨娘去不去都沒什麼要緊。”
顏如玉聽得大太太這個話腳下一擰,真個扭傷了腳。她推開聽差的伸過來的胳膊,笑道:“我正要見老太太呢,怎麼我就成了姨太太了?”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裡,咬著牙一扭一扭緊緊跟在俞憶白身後。
祠堂在十五號的後花園裡,是一幢兩間青磚小樓。聽差臨時接了電線拉到樓外的大樹上,挑起兩隻大燈籠。此時樓門大開,以門檻為限,門內幾位俞老爺聚成一團吸菸。門檻外,一眾女眷把老太太圍在當中小聲說笑。大太太退後一步牽住了芳芸的手輕輕朝前一送,笑道:“都回來了,一個不拉都叫我給老太太帶回來了。”
芳芸連上前請老太太安,老太太摟著她,問她玩的可開心,晚上吃的可好,極是喜歡她。婉芳隨著俞憶白問過好,咬著嘴唇站到妯娌堆去。俞憶白看看落在後面抱著兒子的顏如玉,才走出兩步,大老爺就在門裡喊他:“三弟,你進來一下。”他只得進去。
顏如玉氣喘吁吁走到老太太跟前,放下謹誠,問道:“老太太,我在美國做了六七年的俞太太,哪個曉得俞憶白的妻子是我,怎麼回國就成了姨太太?”
原來熱鬧和氣的祠堂內外突然安靜下來。俞憶白只覺得喉嚨發癢,忍不住咳了一聲。顏如玉把兒子朝自己懷裡拉了一把,看向俞憶白,笑道:“憶白,你答應過我什麼,就當著全家人的面說給老太太聽聽,好不好?”
幾位俞太太聽了這個話都替胡婉芳不伏氣,個個都瞪著俞憶白。俞憶白硬著頭皮走到老太太面前,道:“老太太,如玉跟了我六七年,又有了謹誠,在美國聽差都是喊她太太的。”
老太太笑起來,細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