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並不明白賀蘭悕這個名字與我被封為公主有何區別,直到後來,我才深深明白,賀蘭悕這個名字,意義是多麼的深遠。
我的母親是金國最得寵的琬妃,名叫冰舞,人人都贊她絕色傾國,可是自我有記憶以來,就沒有見過母親笑過,永遠都是那樣冷冷的一副面容。
正如父皇自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沒有抱過我一般,
父皇抱過每一個皇子皇女,卻獨獨沒有抱過我。
每回站在一旁,瞧著父皇摟著他們,我的心都會暗暗地失落,難道父皇不喜歡我?
而奶孃看著這樣的我,總會含著幾分酸楚上前幾步,將我緊緊地擁入懷中,呢喃著說:可憐的公主。
聽著奶孃說的話,我卻沒有哭,更沒有覺得自己可憐。
我總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因為我有母妃的疼愛,更有父皇曾經親口冊封的“羽曦公主”四字,我覺得自己並不可憐。
只是不知,父皇為何不抱我。
奶孃知道我喜歡讀書,便與看守書房的公公打好交道,常常給我偷偷弄幾本書來看。
可那次被母親看到了我的書,卻是憤怒地將書狠狠丟擲在地,並對奶奶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今後不準讓悕兒再碰任何一本書。
可奶孃卻說:公主自幼對書有特殊的喜愛,更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娘娘萬不要剝奪了公主的這一點樂趣。
經過屢次的爭辯,母親終於還是對奶孃妥協了,這世上似乎只有奶孃敢這樣對母親說話。
在我印像中,母親是特別嚴厲的,每日清早便會有許多宮嬪向母親請安,母親那冰冷而具有威嚴的聲音不斷迴響在寢殿中,周遭的宮嬪皆不敢答話,只是暗自垂首,默默聽訓。
奶孃常常會摟著我嘆息著:何苦將自己逼入絕境,何苦……
我隱隱感受到這宮廷的血腥之感,空氣中還流動著幾分不安的氣味。
那日,我從園中採了一大束杜鵑花,小跑著進母親的寢宮,想要將那杜鵑花送給母親,卻在門外隱隱聽見了爭吵聲。
“娘娘,您何苦如此折磨自己,折磨公主,您可知這些年來,公主沒有一個朋友,就連別家宮嬪的皇子皇女聽見公主的母妃是您時,都四散開來,不敢與之玩樂,若不是還有老奴,公主的童年又該如何渡過?而且你這個做母妃的,從公主出生那一刻開始,就沒有對她展露過笑顏,您的所有心思都在皇上身上,苦苦掙扎這麼多年,您得到了什麼?”
“本宮如何待她,不需要你來過問。”
“可她畢竟是您的親生女兒啊!”
“因為她叫賀蘭悕。當年皇上為她取名悕,獨獨為她一人封號,看似無比尊貴的殊榮,可在本宮眼中卻是天大的諷刺,你要我如何對她展露笑顏,我做不到,每次看到她,我的心中都有一股濃郁的恨不知不覺地湧上心頭……”
我呆呆地站在門外,那不高不低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我耳中。我的年紀雖小,可是隱約也懂得母親口中那個“恨”是什麼意思。
“羽曦公主!”一個宮人輕呼一聲。
只見殿內兩個身影轉身朝我望來。
對上母親那驚詫的雙眼,我手中的杜鵑花一時沒有拿穩,頃刻間灑了一地。
“公主!”奶孃一聲驚呼,可我已經轉身奔出了宮中。
我跑的很快,根本不顧身後傳來奶孃那急切的呼喚聲,頭上的髮飾也因我奔跑的速度而摔了滿地。
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要跑,離開這個令人壓抑的地方。
更希望這只是我做的一場夢而已。
我盲目奔走,卻狠狠撞上一人,因承受不住那份疼痛,我狠狠地摔坐在地。
那一刻,眼冒金星,只能傻坐在地朦朧地仰望著那個被我撞著的人。
天空中,驕陽似火,籠罩了那人一身金黃,尤其是他臉上的冷意,與此事的暖色一點也不和諧。
“羽曦公主!”他身後的宮人一聲驚呼,便上前將摔坐在地的我扶起。
“父皇。”我低聲呼喚了一句。
在我的印象中,很少與父皇這樣近距離的相對,即使有過,他的目光也從來不會落在我的身上。
那一刻,他那雙眼睛看著我,一時間我竟然手足無措。
“你就是羽曦公主?”父皇的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似乎都快要記不起還有我這個女兒一般,竟然是那樣的陌生。
“回父皇,是兒臣。”
“怎麼哭了?”他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