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身,想象那件小背心是紅色的。那給背心遮住了她大半個Ru房。不知怎麼,深深的|乳溝當中,總會探出一隻貓兒的腦袋來,一隻嗷嗷待哺的小小生靈,一團受她恩惠的悠悠活物……
畫面上,就這麼平白無故多了這麼一隻貓兒,怎麼也揮灑不去。
一切閒人有個特技,就是鼻子特靈,眼睛賊尖。畫家厚生終於給發現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畫的是啥人?”
“難看死嘍!喲!赤膊格(的)。難看死嘍!難看死嘍!”
“喂!喂!快來看啊!畫圖畫哪!哪能不穿衣裳格哪?”
“格叫做裸體畫!吃稀!儂忽懂!(傻瓜!你不懂!)”
“儂自家忽懂!洋盤(傻瓜)!”
“儂洋盤!”
“儂憨大(傻瓜)!”
()
“儂洋盤儂洋盤!”
“儂憨大儂憨大!”
……
從一間小屋子裡踱出幾個人來。屋門旁邊掛著塊牌子,上寫“幸運路菜場經營管理處”。大牌子邊上,還貼了一張四四方方的小紙條,寫的是“機關重地,閒人莫入”。看來,這些人就是這菜場管理機關的人員了。他們也有一天的常規工作,那就是蜷縮在菜場大門旁的小屋子裡。那小屋裡面放著一張破桌子,破桌子上有一臺更破的電子秤。小小的玻璃窗子旁邊,貼著一張給吹掉或撕掉了一半的紙頭。看得清楚,上面曾經寫過“公平秤”三個字。管理員們隔著窄小的玻璃窗,看著來往的人。看看,議論議論,再瞧瞧,再說道說道,直到其中一位小打一個哈欠,於是,其他人也跟著大打一堆哈欠。
“哪能勒拿(怎麼在)小菜場畫起圖來了?儂看儂畫個啥!去!去!去!”
首先上來的男人這麼說。
他面孔焦黃,尖下巴,吊眼睛,整個臉形看起來像一個畚箕一樣,呈一個向裡凹進去的弧形。這個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不停往上翻,畚箕臉就直接朝說話物件操過來,好像要像剷車一樣把對方操起來。同時,他還叉出五根手指頭,前端根根黑糊糊的。
“為什麼不能畫?哪一條法令規定這裡不能畫圖?”
厚生說道,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一邊筆不停揮。
他並不示弱,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示弱就等於是自殺。
“勿(不)要妨礙阿拉(我們)做生意!”再一個管理員說。
厚生悶頭作畫,頭也不抬地說:“我沒有妨害任何人做生意!也沒有違反什麼法令!”
“啥末事(什麼話)?啥末事?阿拉格(的)閒話就是法令!”另一個管理員說。
“此地阿拉講了算!儂曉得(嗎)?”第四個管理員說。
厚生不理會他們,還是抓緊時間,又畫了最後兩筆。
《花妖》30(2)
“要畫倒也可以,管理費繳上來!”第五個管理員說。
厚生要想再分辨,不能示弱嘛。不過,又轉念想了一想,畢竟寡不敵眾。而且,這是愚昧無知的眾。
“要是從前,要拿伊(他)扭送到派出所去!”
厚生怏怏地走了,一步一回頭。
“我看,伊是想吃迭個(這個)女人豆腐!哈哈!想吃豆腐!哈哈!”
眾管理員說,呵呵呵呵笑了。
群眾也跟著說,呵呵呵呵笑了。
天地一籠統也跟著,呵呵呵呵呵呵笑了。
貧窮使人無知,無知讓人軟弱,軟弱叫人故作強大。
有人說,貧窮的定義就是選擇機會很少,沒有選擇就等於選擇最自然、最原始的狀態: 愚昧!
愚昧啊!
厚生聽那個搶了自己老婆的邁可說過一些話。愚昧是一個社會最具暴力的因素,又像出水痘似的,任何國家都難以避免。科學文化發達如美國,也有過愚昧時代。那時,好多美國人都把愚昧看成一面光榮的旗幟: They condemn everything they don�t understand——他們詛咒一切他們不懂的東西!
他們詛咒一切他們自己不懂的東西!
他要詛咒一切都不懂的他們!回到家裡,厚生對著那幅素描出神,那畫兒因為眾人的愚昧而功敗垂成。百無聊賴中他開啟了電視機,巧了,正好有“美國國家地理”的電視節目……
他喜歡獨行俠的故事。他覺得自己也像是一個獨行俠。他像卡夫卡和村上春樹的小說人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