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走下去?
他並不恨他。
花淮秀得出結論,他只是害怕。
以前那個樊霽景木訥歸木訥,但他自認為是可以將他的心思牢牢抓在手心中的。這種感覺叫做安心。
現在這個樊霽景聰明瞭,精明瞭,卻從他的手掌上跳了出去,反而把他抓在了掌心。這種感覺叫鬧心。
儘管還是一顆心,感覺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再信我一次,這麼難嗎?”樊霽景用近乎卑微的目光祈求般地看著他。
花淮秀心裡頭堵得說不出話,半天才道:“誰讓你騙我?”
“我是迫不得已。”樊霽景似乎看到花淮秀胸口那根名為堅決的支柱正在動搖著。
花淮秀道:“為何不告訴父親?”他口中的父親指的是花雲海。
樊霽景眼瞼一垂,自嘲地笑道:“或許是我年輕氣盛吧?”
“你在騙人。”花淮秀語氣陡然變冷。
樊霽景怔忡地抬眸。
花淮秀冷聲道:“就算白痴被騙多了也會變聰明的。”
樊霽景臉上血色更少,苦笑道:“竟連一句話都不信了麼?”
花淮秀不語。有時候,越是簡單的話,越是難以說出口。就如同很多說長篇大論的人未必因為理直氣壯,反倒因為不夠理直氣壯,所以才不得不用更多的語言來掩飾心虛。
有時候,真理只有一句話,甚至一個字而已。
樊霽景道:“我說過,從今以後,我只聽你一人的話。”
花淮秀定定地看著他。
樊霽景不避不讓。
“任何事?”花淮秀不知想起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嗯。”樊霽景答得毫不猶豫。
“即便是……”花淮秀頓了頓,雙頰泛起紅暈,目光微微閃爍卻直盯盯地望著他道,“讓你,委身於我?”他將後面四個字念得極輕,幾乎是含在嘴裡。
“什麼?”樊霽景似乎沒聽清楚,身體往前傾了傾,立刻輕哼出聲,“啊!”
“別亂動!”花淮秀緊張地檢視傷口,“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我看你的傷勢起碼要在洛陽這一陣子。”
樊霽景抬手抹了把額頭冷汗,“不行,我要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花淮秀不敢苟同地瞪著他。
“江南。”
花淮秀眼皮一跳。
樊霽景果然道:“花家。”
刺客門不遠處,一群黑衣人被捆成一堆。
鍾宇嫌惡地丟到手中的鹿皮囊,“以後不準用豬血。”
“……”輝煌門門下面面相覷。難道下次要用人血?不對,難道還有下次?
其中一名輝煌門弟子道:“請鍾堂主示下,剩下的人如何處置?”
“讓刺客門主做完最後一筆生意,然後送交官府。”窮兇極惡的已經被樊霽景解決掉了,剩下的這些就需要好好改造……門主例外。
弟子納悶道:“最後一筆生意?”
“禮部侍郎。”鍾宇看向黑衣人中的某一個,“他懂的。”
“是。”
鍾宇轉身離開。
“堂主去哪裡?分壇從這邊走。”
“回家。”話音未落,不見其影。
花淮秀曾經幾次勸說樊霽景回花家。一來是因為他知道樊霽景在九華派並不好過,若是回到花家家畢竟還有表少爺的身份,素來愛面子的花家絕不會虧待於他。二來,自己也可以與他朝夕相對,不必每次找理由出門。
但此一時彼一時。花家素來重視家風,他逃婚之舉等同和花家翻臉。如今回不去的人成了他,所以聽到樊霽景要回花家,心裡頓時忐忑不安起來。
一會兒擔心樊霽景和花家連成一氣,一會兒又擔心花家不知會怎麼對待自己。
接連擔憂了三天,樊霽景終於看不下去,拉著他笑道:“我只是去花家見見你爹。畢竟,他曾卻拜祭過我爹孃。”
花淮秀眼眶一熱。憑此言可以想象樊霽景的童年是如何的酷冷貧瘠,竟連拜祭他父母都成了報恩的理由。
“我請刺客門主殺禮部侍郎,無論事成與否,都不可能再讓你回花家的。”樊霽景握著他的手微微用力,承諾道,“或許今日的九華派不如花家強大,但總有一天,它會成為任何人都不敢小覷的勢力。”
花淮秀眨了眨眼睛。
門派和勢力是兩種概念。不敢讓人小覷的門派應當是如少林武當這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