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必須要知道發生了什麼!
百里婧舉步朝赫離去的方向追去,然而,她跑了好一會兒,沒有找到赫,卻看到了韓曄的背影,他立在一條穿林而過的溪水旁,身姿挺拔,一動不動,幾乎快要站成林邊的樹。
聽到她的腳步聲,韓曄回過身來,百里婧有一種篤定,她知道韓曄認得出她的腳步聲,不管他愛不愛她,他都認得出。所以,他回頭,不是因為別人打擾了他的靜思,而是知道她來了所以回頭。
百里婧沒有躲,而是迎著韓曄的目光朝他走過去。她今天早上才答應了她的夫君要忘記韓曄,愛上他。所以,她不要躲。
還是和鹿臺山上一樣,她來找韓曄,他總是知道她來了,正好回頭來迎她,沒有一次會被她突襲成功,然而,和鹿臺山上不一樣的是,韓曄此刻眉宇間沒有帶笑,沒有在她莽莽撞撞奔來時一把將她接住,他只是望著她,往日他的星目聚攏了萬千的光輝,可此刻這些光輝通通沉到了湖底,幽暗得好似另一個世界的人。
在大西北,殺戮和血腥消散過後,看著暮靄沉沉的草原、村莊,百里婧曾在墨問的甜言蜜語裡想,此生,她也許可以不只是愛著韓曄,她還可以喜歡別人。在經歷過生死的大劫、目睹了太多的蒼生苦難過後,她難道還會把這些渺小的得不到的愛戀放在心上麼?她一早想過等她回來,她會親口這樣告訴韓曄,她可以不愛他了,她可以去愛別人了,她早就把對他的所有愛情拋棄在了遼遠的大西北,她從此都不再愛他了……
可是,這一刻,在清澈的小溪流淌著的叢林邊,在韓曄的面前,在他的星目注視之下,百里婧發現,還是不行,她還是說不出口。她愛著眼前這個男人那麼多年,她連他的一個注視都無法忽略。
百里婧在看到韓曄沉默寡言的這一刻總算明白過來,為何墨問從前說了那麼多甜言蜜語她卻不信,還每每感覺排斥,因為墨問的甜言蜜語總是說得太順,好像他與生俱來就會那種**的能力,不管她是不是他的妻子,他那種**的手段總讓她感覺不安,覺得異常不真實,心裡沒有著落。
她總是以韓曄的標準來要求墨問,因為韓曄的話語那麼矜貴,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年,他對她的好從來不是說出來的,她總是能從他的行動裡知道他就是捨不得她,就是對她無可奈何。無論他外出遊學有多辛苦,頭痛的時候多難熬,他從不告訴她,從不喊痛喊累讓她擔心。
韓曄對她始終溫柔和顏悅色,從未發過脾氣,他頭最痛的時候也不聲張,只是讓她給他揉揉,他說她一揉揉就好多了,說她的手指又細又軟,武功不行但治他的頭痛夠了。她那時看著他痛苦壓抑的目光想,她的武功是韓曄教的,即便再差,有一個用處也就夠了,她要陪在韓曄的身邊一輩子,只要他痛了就為他揉揉。如果她去往鹿臺山的意義,只是為了治一治韓曄的頭痛,那她已經覺得足夠。
因為矜貴,韓曄說一句話,她就記了好些年,哪怕那句“我愛你”不是親口對她說的,而是對別人說的,她也通通都信了,怎麼都忘不掉。韓曄讓她糊塗,讓她不甘,讓她覺得滿腔疑竇,她似乎記得有一天晚上,韓曄騎著馬帶著她走過荒涼的郊外,她看到夜空中有一顆很亮的星星,周圍安靜極了,她靠在他的胸口聽得到他的心跳聲,她很想和他一輩子這樣安靜地走下去,但是她害怕,害怕他又突然離開,所以她問他,你愛我麼?
有時候,她聽到韓曄回答,我愛你,有時候又變作我不愛你,她一直都相信韓曄的話,可他前後答案如此不一致,她該相信那一句?
到底這世上有什麼難以言說的苦衷比失去她更重要呢?她想不出,所以她不能原諒韓曄。
是的,韓曄不心疼她,他知道她劃破了嫁衣割斷了佛珠一心尋死胡亂下嫁,他還是無動於衷,如果韓曄愛她,他不會捨得什麼都不做。
走到如今的地步,還去想愛與不愛,原諒不原諒,好像太遲了,百里婧忽然自嘲一笑,韓曄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她,他一句話也沒說,她卻自顧自想了這麼多,她真是個傻瓜。在韓曄的面前,她總是這麼傻。
韓曄的星目看著她,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看她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他終於還是將視線撇開,他成了沉默的無話可說的傀儡。他想說的好多話堆積在心裡,快要將他的胸口擠破,他想要看到她,又不願看到她,他心裡太難受。
韓曄以為別過身去,她就會自己離開,可她並沒有離開,而是一步一步朝他走來,她走得步伐平穩,內力卻大不如前,他一聽就聽得出。
她在他身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