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遼遠的夜空下,墨問久久佇立不動,並非所有的情都是毒藥,並非所有的人都不可相信,只是他的命不好,親人反目,遍身虛偽,太多人希望他死。
來這偏院三年了,不曾覺得日子與從前有何不同,倒是最近這一個月,讓他看到了許多的新鮮事,若非身處婧駙馬的身份,他可能一輩子都察覺不到——純真的拆不散的友誼,赤誠的堅貞不渝的愛情,還有,一顆笨拙卻乾淨的心。
什麼念頭都被壓了下去,只一個綿綿不絕地冒出來——
想把那顆心握在手心裡,死死的,緊緊的,碎了也罷,粉了也罷,他都要。
為什麼要?
因為在她的面前,他覺得從未有過的舒服和不舒服。
心不舒服了,需要她負責,心舒服了,想要更舒服。誰都是唯利是圖貪得無厭的小人。
身後傳來腳步聲,接著是一聲輕微的問:“主子,您怎麼還不歇息?江南的春天短,四月中都有蚊子了。”
是遠山。
墨問忽地笑起來,沒回頭,只是眯著眼看天上的月,出聲道:“遠山,明日備好馬車,我想去凌雲寺瞧瞧。”
遠山一愣,隨即吃驚道:“主子,婧公主在凌雲寺,您……您為何要去哪兒?”
“為何?”墨問低聲自問了一句。
是啊,為何要去凌雲寺呢?
想見一個人,是不是就應該立刻去見她?告訴她,她不在,他半夜三更起來看月亮……
很簡單的原因,一點都不復雜,不是因為凌雲寺是古剎,也不是因為皇后娘娘鳳駕前往,因為她在那,所以,他要去。
墨問沒再說話,唇邊的笑意卻遮掩不住,這是從未在主子臉上出現過的神情,溫柔而繾綣,遠山越看越是心憂,心裡暗暗思量著,想問,又不敢張嘴……
四月十五一大早,遠山出去準備馬車,回來時,發現西廂“有鳳來儀”前聚了不少人,連轎子都停在了院中,像是隨時準備抬人出去似的。正驚愕,就見幾個家丁攙扶著墨問的左右胳膊,將他從屋中帶了出來。
與其說是攙扶,不如說是挾持,動作又大又粗魯,墨問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任由他們架著走。遠山急忙撥弄開人群就衝上去,正要開口,被一個小廝一腳踹翻在地。
那小廝哼道:“別礙事!這是帶婧駙馬去賽場,奉的是陛下的旨意!你小子居然敢攔著我們,不想活了麼你!”
遠山捂著被踹痛的肚子,急問道:“什麼賽場?!”
“土鱉,這些年的飯都白吃了!今兒個是宮裡的蹴鞠賽,聖上親臨,皇家的參賽隊伍還差一個人,婧駙馬能補上真是三生有幸!難道還敢不樂意?忤逆聖上的意思?別擋道!耽誤我們的時間!”幾個人罵罵咧咧道。
“蹴鞠賽?!”遠山震驚不已,上前去拉墨問,“大公子身子不好,病著呢,如何能參加蹴鞠賽?這根本是想要了大公子的命啊!”
“滾開!”幾個小廝不耐煩了,一使眼色,三個人上前將遠山拖住,其餘的人攜著墨問上了架,徑直給抬出去了。
待轎子消失在視線裡,那三個人才將遠山放開,罵罵咧咧地追了上去。
遠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蹴鞠賽而已,若是主子使出隱藏的武功來,他一點都不會擔心,可要是到了大興國的君臣面前,他展露實力便會暴露身份,不展露真實武功一直藏下去,那蹴鞠如何長眼?
不能躲,不能藏,不能退,不能還擊,這根本是無路可走!何人如此歹毒,竟設下了這個死局?早說過在此地呆下去會有危險,現在果真應驗了!
……
墨問被硬塞到轎子裡,一路從城東官員街抬入了皇城內,一絲惱怒爬上他的眼角眉梢。他一大早梳洗罷,穿戴齊整,在“有鳳來儀”中閒閒散步,只等遠山備好馬車去崤山,誰知這夥人竟匆匆闖入,二話不說就帶他走。
但惱怒過後,心卻定下來,如今這世上能讓他忐忑不安的事,恐怕不會再有。身處的轎子跑得很快,十分顛簸,他不痛快之餘,撩起一角簾子朝外看去,一眼望不到頭的紅牆。
待轎子終於停下來,有內臣太監上前來請他,態度倒還恭敬:“婧駙馬,老奴帶您去換場上的衣裳。”
不用問他的意見,便給他換了一身白色的短打,褲腳和袖子都紮緊了,鞋也給他換了雙跟腳的靴子,方便行動。
“婧駙馬,請隨老奴入場。”那內臣太監將他往一個角門裡引,邊解釋道:“待陛下和各位大臣們都到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