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略活動了一下酸楚的脖子,這會兒才覺得頭上那個鳳冠沉沉地壓人,稍微動彈就撞得釵環作響。
小真上來幫荷花揉捏著脖子和肩膀,荷花才問:“你倆早晨吃東西沒?昨晚在這兒沒人來生事吧?”
“沒有,姑爺還安排了兩個媽媽在外頭,都是很和氣的人,奴婢們早晨吃過了,剛才趁空也有個媽媽來送了午飯,已經都吃了。”苗兒拉開抽屜,果然有幾碟子還壓著喜字、蓋著花簾兒的,一一擺到桌上,又倒了茶來。
荷花見那幾碟子糕點,桃花燒賣、蒸酥果餡餅、黃米麵棗兒糕和雪花雲片糕,都是平素自己喜歡吃的,心裡感動齊錦棠的心思,雖然並不覺得,卻也一樣兒吃了點兒,喝了幾口茶讓苗兒把東西都收了,怕被人撞進來看見不好。
前面的吵吵嚷嚷,時不時地會傳到後面,荷花免不得心裡惦記,不知道齊錦棠喝了多少酒,少不得又讓苗兒去煮了醒酒湯備著。
這一等就直等到外面華燈初上,大紅燈籠映在窗紙上,紅彤彤地很是好看,新房裡兒臂粗的紅燭也點起來,屋裡頓時就亮堂起來,荷花估摸著前面的人該是都快過來了,對著妝奩理了頭髮,又略補了補妝。
果然不多時就有齊家親友的女眷,簇擁著齊錦棠進了屋來,圍著說話兒取笑,倒是有個眼尖的,見外間兒的小爐上暖著陶罐,掀開一看竟是醒酒湯,忙不絕口地誇道:“大姐家可真娶了個好媳婦,瞧這心細的,連醒酒湯都早早地備下了,以後棠哥兒可真是有福了。”
齊夫人當著人面兒也是有心存體面的,自然也是對荷花讚不絕口,齊家歷代是讀書人家,也沒那些粗俗的鬧洞房花樣兒,只女人們坐在一處玩鬧幾句,在炕上翻了些喜果吃,又對齊錦棠取笑了兩句,便就也都散了。
齊老五的媳婦走前,對荷花低聲囑咐了那大紅喜被裡疊著的白綢,萬萬要記得放在身下。
荷花頓時漲紅了臉,胡亂點頭應了,屋裡人一時都散了,只有苗兒和小真侯在一旁,準備伺候二人歇下。
齊錦棠直接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囑咐外面的婆子關好門戶,這裡用不著你們伺候。”
荷花坐在炕沿兒上,聽著這話,手裡不自覺地捏緊了袖子,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似乎連坐都坐得不安穩了。
苗兒和小真都退了出去,新房的門也關了個嚴實,齊錦棠這才走到炕邊,從上而下地盯著荷花瞧。雖然知道荷花算不得什麼絕色女子,不過是清秀耐看,可那眉眼、模樣,卻是樣樣都合自己的心意,心裡只想著要她,只認準是她,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一時竟怎樣都看不夠似的。
荷花被看得發窘,又沒處可躲、無處可藏的,想要開口說話都覺得喉嚨發緊,張了張嘴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直聞到齊錦棠身上的酒氣,這才尋了個話題道:“外、外面爐上給你溫著醒酒湯,去喝一碗吧……”
齊錦棠卻直接伸手抽掉了荷花髮間的長簪,把鳳冠幫她取下,聲音中帶著笑意地說:“我沒喝幾口,大家都有分寸呢你平素最不愛戴首飾,頂著這個一天,該累壞了吧?”
從小到大的情誼,以前也不知被抱過多少次,拉過多少次的手,可是這會兒齊錦棠的手指只劃過了髮間,就惹得荷花心裡發緊,一陣輕微地顫抖,頭越發埋得低了。
齊錦棠拉住荷花的手問:“我剛才只喝了幾盞酒,竟都沒顧上吃東西,你陪我吃點兒?”
荷花這才抬頭看他,眉眼依舊是小時候的模樣,全都舒展開來依舊那麼好看,站在紅燭前,衣邊被裹上一層光暈,越發襯得挺拔清朗,不由自主地就被他拉到桌旁。
兩個人雖然都腹中空虛,可誰也無心吃飯,都胡亂用了兩口,荷花盛了碗湯喝,將嘴唇染得越發嬌豔。
齊錦棠看得出神,喃喃地說:“荷花,你今天真好看。”
荷花的臉頰瞬間飛起兩朵紅雲,湯也喝不下了,端著湯碗的手都要抬不起了似的,恨不能尋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低聲道:“抹得白的白、紅的紅,有什麼好看的……”說到這兒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卸妝,難怪總覺得臉上熱得難受,那麼多脂粉糊著,都透不過氣來。
齊錦棠從門後拎了水壺,給她兌了小半盆溫水,看著她卸了手上的龍鳳鐲,挽了袖子,低頭就著溫水洗臉,白皙的手腕被紅燭鍍上一層蜜色,素手撩水,讓他想到小時候兩個人頭對頭洗衣的光景,湊過與她抵頭道:“我也一起洗洗,別浪費了水。”
“都是脂粉,你來湊得什麼熱鬧……”荷花嗔了一句,自己挪開地方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