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光卻有鎮壓全場的力量,他就這樣站在那兒,沒開口說一句話,整個教室就已鴉雀無聲了。
“同學們,”他終於開口了,是純正的北京普通話。帶著兒化音的北京普通話是我覺得最好聽的一種語言。一段話用方言說和用普通話說是完全不同的效果,說標準普通話莫名其妙的就讓我覺得高雅和可信。
“這是我和大家的第一次見面。同學們來這裡上學之前就已經是銀行裡的業務骨幹,你們中間有許多人是科長、主任,還有人是縣支行的行長,都是單位裡的中流砥柱。而我只是大學畢業前到銀行實習了幾個月就到這裡教書。銀行的業務你們都比我熟悉,我不認為我有資格做你們的老師,卻很想和你們交交朋友,然後我們大家一起來研究一下貨幣銀行學,你們會發現這是一門很有意思的課程。”他頓了頓,“在我們開始上課之前,我想我們應該認識一下。我叫胡兮之。”
他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胡兮之”三個字,筆力雄強圓厚,是標準的顏體。又在名字旁邊寫下一串數字,然後回頭:“這是我的電話號碼。若同學們有問題要和我探討,或有事要找我的話,歡迎打這個電話。”
我看到很多同學在交頭接耳,然後低頭記下他的電話。除了班主任,他是第一個這麼做的任課老師,他這種坦率的態度給了我們新鮮感,不覺對他有了好感。
“現在該我認識你們了。”他拿出點名冊。“我念到名字的人,就站起來答應,好嗎?”
同學們在底下大聲的答應“好!”。於是他一個個名字念起來,當唸到我的名字時,我站起來答應。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眼裡漾出笑意。
一堂課在輕鬆的氛圍中很快過去了,他用他的風趣、幽默,標準的普通話及親切的作風,立即征服了全班同學。下課鈴響後,有許多同學湧上去,陪著這位年輕的講師走出教室,和他不住的交談著。
“這個胡老師真有一套,對嗎?”明麗過來對我說。“我就喜歡上這樣的老師的課,輕鬆愉快,不像一些老教授,說話口音極重,不好懂不說,課講得也枯燥得很,不強打精神就要瞌睡了。”
明麗的話也是我的心裡話,但我只是簡單的應了聲:“嗯。”
第二天下午沒課,我在閱覽室翻看了新到的期刊雜誌,又去圖書館借了一本小說,看了看錶,快5點了,就往宿舍走去。
剛走出教學樓不久,突然下起了大雨。北京的秋天很少下雨,那天下午卻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起雨來,我抱著我的書包和剛借來的書往宿舍的方向跑,沒想到雨越下越大,不一會就淋溼我了的裙子,看路邊有一個公共電話亭,我就躲了進去。沒想到電話亭還有人,我一頭鑽進去,差點撞到他。
第三十章 月上海棠慢
“胡,胡老師?”我驚訝的發現這個人正是昨天給我們上課的胡兮之老師。
“剛走到這裡,呼機響了,我進來回電話。沒想到突然下雨了。”他解釋了幾句,看了看我,微笑著說:“你叫嶽海棠?”
我有些意外地望著他,沒想到昨天點了這麼多人的名字,他竟然能把我的名字記住。
我點了點頭:“胡老師的記性真好。”
“是你的名字比較特別,嶽海棠,‘月上海棠’是一個詞牌名,我昨天唸到你的名字是就聯想到這個詞牌,所以一下就記住了。”他微笑著答道。
我對詞牌沒有研究,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個詞牌,沒想到只讀過幾天私塾的外公給我起的名字竟然和一個詞牌名契合。
“是嗎?我不知道這個詞牌,這個名字是我外公起的。”我有些赧然。
“東風揚暖,漸是春半,海棠麗煙徑。似蜀錦晴展,翠紅交映。嫩梢萬點胭脂,移西溪、浣花真景。濛濛雨,黃鸝飛上,數聲宜聽。風定。朱闌夜悄,蟾華如水,初照清影。喜濃芳滿地,暗香難並。悄如彩雲光中,留翔鸞、靜臨芳鏡。攜酒去、何妨花邊露冷。”他一字一句地念起一首詞。唸的時候,眼睛並不看我,而看著亭外。這時雨已經小了,變成了濛濛雨,只是沒有黃鸝的嬌啼,只有雨滴打到屋頂上的聲音。
唸完了,他回頭一笑:“這是宋代曹勳的月上海棠慢,沒讀過嗎?”
後來我讀到一個女作家寫的一本書,書裡有一句話這樣寫到:我在十分鐘之內,就知道我和某個男人會不會有故事。的確,愛上一個人,十分鐘,就夠了。
1993年的秋天,在中央金融學校操場邊的那個小小的電話亭裡,當胡兮之用富於磁性的男中音唸完那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