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不必說,只那一家,別無分號;車萬義也不陌生,紅鳥國的那個車班長名字就叫“車怕萬一”,按常識推理,二者顯系一人,要麼後者是前者的更名,要麼前者只是個綽號,毋庸置疑。我為又發現一個當事人而激動不已,忙著又問此人目前的情況和這份材料的來源。我同學說,此人在“文革”中已受迫害死去,材料是由他一個堂哥儲存的。據那堂哥講,他弟弟是1965年從新疆回來的,原在駱駝團當兵,1949年解放前夕,隨部起義,但尚未接受我軍改編,又被叛匪劫持到沙漠裡流亡多年,後又配合剿匪部隊二次起義,立了功,被安排到某地工作,但他不願工作,告病還鄉了。
還鄉第二年,就碰上了文革,他受不住這場嚴酷批鬥的折磨,就上吊自盡了。這份材料是造反派撤離時,被他堂哥偷偷儲存的。後撥亂反正,他堂哥就抱著這份材料四處上訪,為他弟弟要求平反。但當時的人們根本看不懂那些材料的內容,也無從查考他弟弟的詳細生平,再加一個農民,人已死去多年,平反不平反已無實際意義,後來便由民政部門給了點喪葬費算是了事。
最近他為編縣誌到民間蒐集資料,無意中發現這份材料,覺得特異,便給我通個資訊,看有無用處。我聽了這些情況,知道再做其他訪查已無必要,先把這份材料看完再說。
這一看便把我引入了一個洞天福地。那些材料已經發黴發黃,破舊不堪,有的是鋼筆寫的,有的是鉛筆寫的,辨認起來十分吃力。在那造反派審訊的口供記錄中,還不時插入“住口!”“放屁!”“胡說八道!”“不老實”等等的紅筆旁批;在那份自撰的交代材料中,也不時出現“沉痛反省”“罪有應得”之類的自譴字樣。另外材料與材料之間,也不時出現斷檔和缺漏,估計原材料還不止這幾份,另外還有散失。但儘管如此,我已經看出其無量價值。旁人看不懂,我能看懂。表面看,這兩份材料集中交代的只是“被叛匪劫持到沙漠中的那些所作所為”,實際表現出的卻恰恰是他們流落旮旯城以後的那段悲慘遭遇。其內容的豐富,故事的奇特,真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我苦苦追尋的,夢寐以求的紅鳥王國的那後半段滄桑歷史,竟然在這裡得到了水落石出般的再現。我喜出望外,激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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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萬義的交代材料 第一節(2)
以下便是這兩份材料的內容綜述。因兩份材料體例不一,審訊記錄只是一份對話式口供,車萬義的交代材料則更像一份個人自傳,二者多有重複和題外廢話,為撮其精要,筆者將之合二為一,一律改為第三人稱,綜合整理出這份補遺,以利閱讀。
需要說明的是,這份材料仍不夠完善,有些地方與前面羊副官和胡駝子外甥的講述互有出入,有些半截子事件又缺失無考,留有天窗。對於前者,筆者儘量採用相對合理的一說;對於後者,則聽其自然,保持原貌,不妄做增補。識者自識,餘話不一。]
一
浩蕩天風永恆徘徊,如雪的浮雲川流不息。自紅鳥王國正式成立之後,野駝灘旮旯城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時代。連續三年蝗蟲不做,災害不興,河清海晏,風調雨順,各方面都納入了一種四季分明的春秋輪迴。
軍婚制的實行使男女問題有了一個良好的秩序。青龍連鳳凰營一如既往地履行著培育下一代的工作。雙胞胎、三胞胎連年迭出,一批批新生兒如雨後春筍遍地花開。法典的頒佈和憲兵隊的成立,又使每個人的心中有了一個無條件服從的法神形象,無強無暴、無偷無盜,偶有人犯了過失,也只以畫地為牢的形式任其自省,不加刑迫。
農牧百工的繁衍發展,更是興旺。根據《紅鳥法典》規定王國的所有成員,包括國王和皇后,都要參加農業勞動;王國的所有土地農田、駝群馬群以及草木鳥獸一切境內之物,統歸全體國民所有。真正做到了人盡其才,物盡其用,老有所終,少有所養。至紅鳥十年,他們的人口已達千人之眾,基本恢復到初入沙漠時的數字。糧食五穀更是堆積如山,畜群則多得不可計數。王國進入了它開創以來的鼎盛時期。
隨著光陰的流逝,少男少女們也逐漸成長起來。童子軍己個個長成丁丁小夥,最早誕生的那批嬰兒也已經能夠活蹦亂跳,滿堆裡撒歡了。羊副官還興之所至,在壘壘石窟中開了一座私塾學堂,常常領著那些大小娃兒,手畫沙盤,口唸三字經。使得這些遠離人寰的井底之蛙,猶能遙想滄海的宏闊。一到春風吹綠荒原的時候,他們就用駱駝尿泡做成一個一個獸皮風箏,滿天裡放飛,以寄託對天外世界的嚮往。
這年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