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輕描淡寫的看了那人一眼,微笑道:“原來是香木樓的顧樓主啊……”接下來他就把他的身家底細、武功路數、要訣破綻,以及他最近三年來所做的大小事情,道德的或不道德的,見得人的或見不得人的,全都細細數了出來。把個顧樓主羞得無地自容,他的好朋友神風壇主試圖為他挽回顏面,於是無雙就順道把神風壇主的光榮事蹟也表了表。
如此一來,無人再敢提出質疑。
無雙微微一笑,安慰他倆道:“顧樓主,我今天所說的這些事,在座的諸位雖然都聽到了,也確實有一部分人對你心存鄙夷,但是大家都乾淨不到哪裡去,五十步笑一百步罷了。你大可不必擔心,他們絕沒有機會外洩半點兒的,即便有人洩露,你也聽不到了。”
顧樓主被他這一番話繞得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那邊溫良辰已經宣佈英雄大會開始。各門各派的高手精英為爭奪盟主之位均不遺餘力,各顯絕技妙招,紛紛使出看家本領了。比試了十餘場之後,優勝劣汰,各有傷亡,其中又以青城浣花兩派和游龍幫鋒芒最盛,而最被天下無雙看好的盟主人選慕容秋水一直沒有下場。
及至午後酉時,比賽進行到關鍵時刻,山腰裡忽然爆發一聲巨響,整座山峰一陣搖晃,遂即又是接二連三的巨響,山搖地動。眾人都大吃一驚,不知發現了什麼事,有人疑惑是地震,但經驗豐富的老江湖一聽見爆炸聲就知道不對了,七嘴八舌的質詢溫良辰。
“溫老闆,這是怎麼回事?”
“溫侄女,咱們遭人暗算了。”
“溫良辰,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這時山頭已經開始大規模坍塌,泥沙巨石滾滾直下,樹木連根拔起,混亂的各種聲響裡隱約夾雜著炮鳴聲,刺鼻的銷煙很快彌散整座山頭。
情況十分不妙,眾人不再相互指責埋怨,爭先恐後朝山下逃生,奈何適才的比試消耗了太多體力,均是疲憊不堪,除卻輕功精妙的幾個,其餘人紛紛被亂石擊中,或傷或亡。
香木樓的顧樓主適才比武時被青城道長刺傷了左腿,行動十分不便,沒走幾步就被一塊巨石擊中頭部。那一剎時,他忽然就明白了天下無雙的話。因為火藥的爆炸聲將是他在這世上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溫良辰徹底呆了。
她無論如何也料不到事情竟會變成這樣。她茫然四顧,呆呆地看著眾人爭相逃命,絢麗的炮火和流石紛紛擊打在他們的身上,慘叫聲此起彼落,但立刻被震天響得炮鳴聲掩蓋,漫天都是黃塵亂舞,亂石疾飛。
終於,她從巨大的恐慌中回過神來,轉頭看向端然靜立的天下無雙,強風和熱流一起激起他的長髮和衣袍,他俊秀的容顏宛如平境,一雙黝黑的眼睛仿若深不見底,波瀾不驚。
“你知道的?”她一步步逼到他的跟前,咬牙切齒地問:“你早就知道的,對不對?”
“知道什麼?”無雙若無其事地反問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為什麼還要由著大家往裡跳?你到底還是不是一個人?”
溫良辰的聲音微微顫抖,但態度十分冷靜,她用一種毛骨悚然地目光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前所未見的怪物。她不能相信,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冷血無情的人,瘋子一詞根本不足以概括他。
她的話說得很不客氣,可無雙居然也沒有生氣,他淡淡道:“每個人的目標不一樣,你們要反清復明,我要杜涼夜,大家各取所需。你也不要太傷心了,自古以來,有戰爭就有犧牲,這是不可避免的,天下的反清義士還有很多很多,可是杜涼夜,卻只有一個。請理解我的心情,今日之後,她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他說著舉頭望向遠方,深沉地嘆息一聲,聲音里居然也不無悲哀之意。大抵他今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竟要靠陰謀詭計來留住一個人吧。
他嘆息的尾音尚未消散,溫良辰的劍已然急電般刺向他的咽喉。他舉起寬大的袖袍輕輕一掃,她的短劍就掉落在地上。他指若蘭花般拂過她的肩膀,順勢幫她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語氣出奇的輕柔:“溫老闆,我還需要你的幫忙,你可千萬別死啊。”
他說完,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同樣一臉平靜的慕容秋水。他們彼此凝視著,似乎在用眼睛說一種只有他們倆才懂得的語言。沉默有頃,兩人忽然一起笑起來。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范文程進入洛陽城的那天。”
“所以,她那一晚真正要救的人,其實是溫良辰!”慕容秋水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