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男丁,就算先吃飯,也不致招來什麼不好的下場。
她總是吃剩下的,問題是並非常常有剩飯剩菜可吃,她最常賴以為生的是野菜野果。
長年的營養不良令她孱弱得像個小孩。
發黃的頭髮,清瘦的肩,平胸,惟一稍有看頭的眼睛因為瘦弱,也顯得大而無神。
極其珍貴地從豬油罐中舀起半小匙桐油,仔細地抹勻她粗糙長繭的手。沒有過過油的手根本無法碰觸織布機上的布料。
為人做嫁衣是她養家的工作,一針一線,所有的美麗全是為別人。
這件錦織尤其珍貴,它是前村王員外特地為他即將出閣的女兒由蘇州帶回的羅紗,它在套印版印出花樣後還必須用手工繡出更豐富斑斕的雲草紋,所以,為了這塊料子平凡已經趕了一個半月的夜工,現在只剩細部修飾便能完工。
三兩銀子,那是王員外允諾給她的價錢,一旦掙到這些錢,便足夠她在隆冬之前替平駿和老爹添件冬衣,或許,還能留些零頭購買過冬的存糧。
她想得出神,冷不防被濃穢挾帶詛咒的聲浪給拉回現實。
“死丫頭!你居然沒叫我,他媽的,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一頭亂髮,衣衫不整的平老爹睜著紅絲眼猙獰地怒視平凡。
“爹。”平凡繡佈下的手立刻被針紮了一下,血珠滲透布面,立即被紗布吸收了。
糟糕!如果不馬上處理,苦心付之一炬不說,要拿什麼賠人家去?
“聾子,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找死啊你!”平老爹掄拳就要往平凡身上招呼。
“爹,我不是故意的,這件嫁衣只剩牡丹花蕊,趕明兒個給王員外送去就有工錢可領,我不過想快點完成它。”她嚇出一身冷汗,囁嚅哀求。
“哼!看在銀子的分上饒了你,下次再磨蹭,小心老子修理你。”他長年拉風箱練就的粗拳停在半空,酒意未消地說道。
“是,爹。”她死裡逃牛,連忙佈菜裝飯。“去他奶奶的,每天都吃這些。”他呼嚕灌下一碗稀飯,看也不看平駿。
平駿識相地滑下椅凳,躲到平凡身後。
“對不起。”她堅強地握住平駿的手,聲音卑微。
“趕明兒個領了錢先買只嫩燻雞回來,我要下酒吃。”咧開黃板牙,他粗魯地吩咐。
“可是……”她為難地低語,“許嬸已經來催過好幾趟,咱們還欠她三個月房租呢。”
“不要拿這種小事來煩我!”
“爹,許嬸家也不好過,您知道她就靠房租維生。”
對她爹親而言,沒有什麼是重要的,除了酒和賭博,原來賴以維持生計的打鐵鋪也因為他三天兩頭不在,顧客全流失了。
“別再羅裡巴嗦,呸!跟你娘全是一個死樣子!”他不耐煩地端開長條凳,被酒精浸淫過久而逐漸鬆弛的魁梧身材霍地站立。
躲在平凡身後的平駿抽了口冷氣,通常這就是他父親揍人的前奏。
意外的,平老爹只狠瞪他們姐弟一眼,隨即搖晃著龐大的身軀走掉。
他們倆鬆了好大一口氣。
他們父女的對話總是不歡而散,其實談不上對話,大多數是平老爹以怒吼和平凡捱打的碰撞聲作為一件事的終結。
“沒事了,你到一邊玩耍,姐趕緊把事做完再去找你,好嗎?”
“我可以幫忙。”
“不用了,要是讓爹看見就不妥了。”
平老爹是標準的大男人主義,他堅持只要攸關這間房子的一切,平凡都必須負責,誰也不準幫助;平駿曾努力要幫她,就那麼一次卻讓她在平老爹的拳頭下躺了一天一夜,幸好許嬸過來探視發現她昏迷不醒,才連忙請大夫診治,千鈞一髮地保住她的小命。鬼門關前兜了一圈,說什麼她再也不會讓別人插手她的工作。
匆忙吃掉殘羹剩粥,將碗盤收拾妥當後,她馬不停蹄地提起竹籃往樹林倉促而去。
高聳入雲的針葉樹,枝椏積著斷續飄落的雪花。
平凡蹲在樹下努力地撥開積雪找尋野菜,但收穫少得可憐。
捶打酸澀的腿,眼角不經意瞧見一叢色澤鮮豔的菰菌長在松樹的氣根旁,她幾個箭步揀起其中的一朵。
“太好了,這樣就不怕……啊!”她由那朵奇大的菰菌往下看,一雙被獸皮包裹的足筆直地站在她跟前。
獸靴、皮褲、豹袍、狐帽,在皮革的包裹下是頭完全不經矯飾的長髮,他身高腿長,不見一般獵夫的剽悍粗擴,清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