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看起來是那麼地溫柔,就彷彿是一個母親在撫摩著心愛的孩子,可她做出來的事,卻讓人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
隨著白飛飛的敘述,粉嫩粉黃的細蕊一絲一絲地飄落在地,她的指尖也粘滿了黃色的花粉。我重新坐回到鞦韆上,微揚著頭,看著頭頂樹蔭中斑駁的陽光,在輕輕拂動的葉面上泛出點點的耀眼光澤,做一個安靜的傾聽者。
十幾年前,幽靈秘笈突然橫空出現,頓時引起附近部分武林中人的爭奪,可後來這些爭奪的人卻都自相殘殺殆盡,秘笈反而落到當時還是丫頭的白母身上。快樂王得知後,為了騙取秘笈,刻意接近原本已有心愛之人的白母,百般花言巧語地誘騙,誰知白母早已有心上之人,並不為其所動。快樂王誘騙不成便強行玷汙了她。木已成舟自覺再也沒臉見情人的白母無奈之下只好委身於他,但她是個聰明人,始終緊守著秘密,無論快樂王怎麼哄騙,就是不肯鬆口說出那秘笈的藏處。快樂王惱羞成怒,竟改而慘無人道地折磨她,可白母寧可手腳俱殘也不讓快樂王的陰謀得逞。後來白母趁快樂王回中原之時逃了出來,取出那本秘笈,歷經千辛萬苦,竟以殘廢之身修的一身武功,重建幽靈宮。
白母遭此變故,自然是恨透了天下的男人,對這個不公的人間充滿了仇恨,她收養白飛飛和其他的少女們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報仇,因此白飛飛的童年和少年,自然也不可能得到什麼溫暖和關愛,有的只是無盡的要求和殘酷的訓練。白飛飛就在這樣的環境下慢慢地長大,接任了幽靈宮主之位,也接過了復仇的大任。
這一個故事,除了白飛飛的母親變成了師父,從快樂王的親生女兒變成了路邊的棄嬰外,其他的一切聽起來和原著當中的鄭蘭州所說的故事相差無幾,只是內容更為詳細了些。
午後的太陽漸漸地向西斜去,斑駁的光影跟隨著在白飛飛如雪的白衣上緩慢地移動,當上半個故事結束在白飛飛在其母病床前發完毒誓,正式成為幽靈宮主時,有一個小小的光點剛好落在白飛飛的額頭中間,彷彿是一點晶亮的額飾,襯得她的肌膚越發地瀅潤如玉。
白飛飛的語氣一直都很平靜,哪怕是說到白母怨毒地睜大了兩隻瞎眼,滿面不甘地嚥下最後一口氣時,她還是彷彿如同在敘述別人的故事一般,根本就沒有我想象中歇斯底里的模樣。
有時,她的眼神偶爾地會和我交錯,每一次交錯,我都彷彿覺得她的眼睛,幽深地像是高山上湖泊底下最幽暗的水波,那種冷到骨子裡的平靜,絕不是普通湖泊所能擁有的特質。
我怔怔地看著她,只覺得腦子零零亂亂地,全是她的故事片段,這些故事和她此刻的神態、此刻的眼神,都令我怎麼也無法將眼前這位端莊溫柔的女孩子,和那晚陷害我的瘋狂的白飛飛聯絡起來,曾經一度在我胸中翻湧的怒意,全都安靜地沉了下去,剩下的只有感嘆,感嘆……
“你知道麼?”白飛飛幽幽地道,“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彷彿這茫茫的紅塵中,只有你才能聽我這樣安靜地傾訴。”
“嗯,什麼?”她的語意轉折地太快,我一時之間竟恍不過神來。
白飛飛側頭凝視著我:“很不可思議,是不是?我明明想方設法地想害你,卻又說你是我唯一的知己。我明明不擇手段地幫助快樂王抓了你們幾個,卻又在這裡告訴你,我對快樂王的感情是假的,我還想找他報仇,你是不是覺得很想不通?”
我想點頭,可當我迎上她清澈的眼睛,望進她的眼波深處的那一瞬,我好象突然明白了她今天為什麼要對我說這麼多,也很願意單純地去相信她其實真地只是想找個人傾訴而已,因為我在她的眼底,發現了一種叫做寂寞的東西,那是一種很深很深、又很淺很淺、孤獨到盡頭的寂寞,難以說出,卻又彷彿無處不在,只能默默地去感受……
這樣的寂寞,很真,很真。這樣的感覺,更絕不是一個人可以作戲做出來的。
可這,還是白飛飛麼?
我沒有回答任何一個字,白飛飛卻忽然笑了,彷彿已從我的眼中讀懂了我的回答。“你還想聽後來我是怎麼取得快樂王的信任麼?”
“不必了,你已經告訴我了。”我搖了搖頭,她那道如泣如訴的眼神已將後面的故事說得很清楚了,雖然她那個愛上仇人、痛苦無奈中只能欲求一死的故事中,也許連一句真話也沒有,可有了前面九分真實的身世做鋪墊,再加上她精湛的演技,想不相信都難。
而且,此刻她能站在這裡和我如此說話,不就說明了一切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