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過的房間瞭如指掌,此人除了小桃紅還能有誰?而她如果只是司馬青梅身邊的一個丫鬟,能有機會參與佈置房間,甚至左右修改他的親筆原單嗎?
再加上,小桃紅每一次來去他的身邊都是如此輕而易舉,即使是司馬青梅的授意,未免也太過隨便,尤其是當司馬青梅正式出場之後,小桃紅本應銷聲匿跡,或是對他避而遠之,依神兵山莊那樣嚴苛的莊規來看,她怎能如此大膽地一再違背小姐的命令?
最讓他見疑的是桃花溪中的那座竹樓。若不是司馬青梅本人的居所,不會特意建築在那麼偏僻的角落,還有駿馬仙鶴孔雀為伴,而小桃紅身居其中,行動自如,與禽獸相處更如對老友一般,若只是代為照管,實在難以解釋得通。
還有當日他發動屋內機關,將她關在地下室時,她情急之下喊出,“如果我的人知道我深陷在這裡,整個君家不保。”若她只是一個小丫鬟,哪裡來的“我的人”?若她只是一個小丫鬟,她一人的生死就能給君家招來滅門之禍嗎?
還有她偶爾信口唸出的詩詞,實在不像一個丫鬟所應具有的才學。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蹊蹺事在他的心頭打了幾個結後,終於讓他做出了一個大瞻的假設——
司馬青梅,其實就是小桃紅!
她騙了他,但他並不生氣,也不怨恨,因為他能猜到她為什麼騙他。在她的人生中,必然有著比他還多無數倍的壓抑束縛,行住坐臥、舉手投足,都是被無數雙的眼睛盯著、看著。
她也許一直渴望著當一個最簡單、最平凡的女子,像普通女子那樣去愛人和被愛,所以她不惜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小賊,不惜在雨夜中滿身泥濘地翻窗來到他面前。
是的,他不恨她,只是忍不住心疼她,或許這是因為他對她用情已深,所以……情至深處無怨尤。
不過,雖然不恨她,卻不得不“惱”她,惱她自以為是地將謊言一說到底,即使在成親之前與他單獨相處時,依然不肯說出真相。
既然她還要故弄玄虛,他也就乾脆裝聾作啞,不予響應。
這樣一來,會生氣、會失落、會心虛、會慌亂的人,就是她了。
也許這麼做不太道德,但是比起她的“累累罪行”,他這小小的懲戒也算不得什麼吧?
他將畫軸展開,面對著畫上那豔麗嫵媚的女子微微一笑,“公主殿下,這丫頭到底對你說了什麼,讓你如此幫她?”
“二少爺,”一個丫鬟站在門外稟報,“銀鋪的薛老闆來了,想見二少爺。少夫人已經先出去迎接了。”
少夫人?是堂嫂吧?沒想到這個薛時路會如此地性急,在他還沒準備好要如何答覆的時候,竟然自己親自跑來了。該怎樣答覆他呢?若是由她自己去說,也許會比他出面要好一些?
薛時路在客廳中有些坐立不安,一會兒站起來往後面看看,一會兒又坐下來喝一口茶。
也怪不得他緊張,雖然他也是東川的富戶,但是和君家相比實在算不上什麼,他大膽向君家的少夫人求親,若是惹惱了君家,對他未來在東川的日子可沒有半點好處。
但是,自從他對方玉華日漸傾心,認定了這個女子之後,就再也沒辦法將這份心事隱匿在心中,思來想去,終於託了將要告老還鄉的忘年之交劉秉德大人來說媒,然而等了一天沒有訊息,他再也坐不住了,於是便親自前來一探口風。
就在他心頭焦灼,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行為之時,聽到一陣環佩聲響,也聽到有人通報,“少夫人來了。”
他精神一振,又是喜悅又是惶恐地站起,恭恭敬敬地等候方玉華到來。
沒想到,一道倩影盈盈走進,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薛老闆是嗎?”那女子望著他,雖是問句,卻已經是肯定的口氣,薛時路在君家從來沒見過這個女子,氣度如此雍容,五官精緻俏麗,又不怒自威。
他急忙收回心神,低眉斂目,回答道:“是在下。敢問姑娘是哪位?”
“這你不必多問,聽說你是來向我家堂嫂求親的?”那女子淡淡問道,“不知道你認為自己憑什麼可以打動我堂嫂的芳心,說動君家上下同意堂嫂改嫁?”
他必恭必敬地回答,“在下憑的是真心一片。”
“真心?”她不冷不熱地說:“誰知道人心到底是真是假?只憑你一句話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薛時路也是性情中人,被她用話冷嘲熱諷地一激,陡然直起腰,大膽問道:“敢問姑娘是這府中的什麼人?可否請少夫人出來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