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答的問題來。就連他身後那幾個唯唯諾諾本來在戰戰兢兢看著石碑背誦書院院規的學生,也不由得紛紛笑了起來,似乎在笑卓知遠的不諳世故。
“這規矩既然是規矩,自然該當是要遵守的!所謂無有規矩不成方圓麼。”
卓知遠緩緩頷首:“是麼?那是院規大,還是國法大?”
“自然是國法更大。”
“自古以來,殺人擄貨者有之,採花劫道者頻出,乃至興兵作亂為禍一方者也不乏其人,他們是不知道國法,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卓知遠又問。
這一問,倒是把慕容眈問住了,他不是身後那些是麼都不懂的學生。當然知道卓知遠這句話並不能按照話面上的意思去理解。但是那幾個學生就有忍不住的,開口道:“那當然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因此他們也都受到了國法的制裁麼。”
對於這些學生的嗤笑,卓知遠也並不生氣,而是謔笑的看著慕容眈,等待著慕容眈的回答。
慕容眈思慮半晌,帶著半分猶豫的說道:“卓公子這問題倒是不好回答了,不過這書院的規矩,不比得這權貴之勢的來由,恐怕不能混為一談。”
卓知遠又笑:“那麼還是院規比國法更大?”
“國法最大!”
“既然是國法最大,那麼卻如何殺一人為賊,殺百人為將,殺萬人卻為尊?如若這規矩定下便不得違逆,卻為何戰場之上,廝殺過十萬,卻又成者王侯敗者寇。那些公孫王侯,豈不是大大的違逆了他們自己制定下來的規矩?”
慕容眈不知該如何應對,可是他身後的學生卻忍不住了,一個個站到前邊來,口無遮攔的說道:“你這人好生無禮,那又是能比的麼?但凡有人進犯,我朝為揚宏威,當然要將韃靼驅逐出去。難不成任由鐵騎肆虐麼?”
卓知遠也不理會他們,倒是慕容眈臉上一冷,呵斥道:“你等皆給我退下,這些道理又豈是爾等能夠領悟的?”
“先生……”那些個學生顯然不服,心道我們可是為您在辯駁呢,您怎麼還反倒呵斥我們起來了?
劍僕眼看著這幫學生很是討厭,便揚起小臉,大聲說道:“豎子無當,休要胡言。今日是我朝天威甚重,可以驅逐韃靼,但若鐵騎為王呢?他們若是比咱們更強了。一路揮兵西北,終將西京也打了下來,成立新的王朝,難不成,他們便不是壞了規矩不成?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所有的規矩所立,不過是打破舊的規矩才得到的罷了。我家公子是想說,規矩便好似這書院的門牆,看似巍峨高聳,阻人去路,但是這高牆擋得住你等,又擋得住飛簷走壁的大盜飛賊麼?更別說那些修禪的神仙們了,一個個騰雲駕霧,漫說是你這裡,就算是皇宮大內,他們也不過視為平地任意來去罷了。我朝的律法,能夠限制的始終都是守法良民,爾等只知道法網恢恢,這規矩不可打破,卻不知所有的律法都有一個特點,那便是抓住了任你懲治,抓不住便是屁事沒有。簡直就是無知!”
卓知遠看到慕容眈的臉色連變,也連忙呵斥劍僕:“樸劍,退下,這裡又豈有你開口的份兒?”
劍僕訥訥不敢言聲,只是任由對面的那些學生嘰嘰喳喳,退到卓知遠的身後,再也不吭聲了。卓知遠此刻卻是又道:“慕容先生還請恕罪,我這書童兒平日裡便缺乏管教,是我束縛不周了。不過,先生,學生還是想說這一句,便好似我訓斥我這書童兒,他迫於尊從之別,是以在規矩之內。但是這次上京趕考,我也有心給這小子一個機會。可是如若他高高得中,而我卻名落榜外。到那時,他如若還有銘恩之心,自然不會如何,若是他自此再不願守這主僕的規矩,我又能奈他其何呢?是以,這規矩不過是強者制定給弱者的並令其遵守的,便好似今日我來了,先生要我答個題目才能進去,可是若是來個高官呢?大馬高轎,兵士開路,先生還能攔在馬前,喚其答題麼?那若是當今聖上來了呢?恐怕休要說是答題,只這整個書院,都要倒屣相迎跪遍了一地吧!”
一席話,說的慕容眈痴痴發愣,好半晌才終於長嘆了一句:“卓公子所言極是啊,這所謂規矩,不過是給那些心裡頭首先畏懼了我書院名頭的人才有用的,若是才學抑或權勢凌駕於我整個書院之上,那麼還有狗屁的規矩。如此,公子便請入內,今日公子一席話,卻勝似我苦讀這麼多年的詩書。”說罷,慕容眈神色也恭敬了許多,做出邀請卓知遠入院的手勢。
可是他身後的學生卻仍自不忿,鬱郁難平的低聲嘀咕:“巧言令色,不過是擔心自己回答不出先生的問題,所以才扯出這麼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