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地凝視著他,又道:“你揹著那些草木作什麼,負荊請罪麼?”說到最後四字,自己也覺有些好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
洞內昏暗,許宣瞧不清她的神情,但聽她口風,知道態度已然軟化,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笑嘻嘻道:“我是小色鬼藥童嘛,聽說這洞裡有一美人受了寒毒,豈能不借機獻獻殷勤?這‘紫霞春’暖血活脈,驅寒闢毒,是居家、遠行必備之良品,娘子想不想試上一試?”
白衣女子微微一怔,方知他竟是頂著狂風雷雨、冒著被人擒殺的危險,為自己採藥去了,手中長劍不由垂了下來。一陣大風從洞外刮來,突覺徹骨冰寒,周身痠軟,“啊”地一聲,坐倒在地。
她寒毒尚存,傷勢未愈,全憑著與敵人死戰的信念才強撐至今,此刻惡敵已除,心中一寬,勉力強聚的真氣登時崩散,再也支援不住。
許宣吃了一驚,知她寒毒發作,忙爬起身,卸下藥草,挑了十幾株研磨為碎末,捧在掌心,道:“這裡不便生火熬藥,就這麼將就著吃吧,好好睡上一覺,醒來後什麼毛病都沒啦。”
他左手打亮火摺子,右手捧著藥末送到她唇邊。相隔咫尺,火光將她照得通明,容光清麗,不可逼視。呼吸如堵,不由起了一絲自慚形穢之意,手指觸到她唇邊,又縮了回去。
白衣女子那雙寒潭似的眸子怔怔地凝視著他,春冰似的漸漸融化,道:“你我素昧平生,為何要捨命救我?”聲音低婉輕柔,與原來迥然不同。
許宣心中突突直跳,咳嗽一聲,道:“咱們既在同一條船上,當然要同舟共濟,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白衣女子蹙起眉尖,反反覆覆唸了幾遍,似是覺得有些歧義,兩頰暈紅泛起,卻並未發怒。
許宣臉上莫名地燒燙起來,道:“你也不必多想了,好歹昨夜你也救了我一命,咱們兩相抵消,互不虧欠。”
“是麼?”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如冰消雪霽。從他手中接過藥末,仰頭吞盡,閉上眼睛,斜斜地靠在石壁上,吁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藥草入腹,一股暖洋洋的熱力徐徐升起,四下擴張,說不出的舒服。她全賴元嬰金丹,才能勉力鎮住寒毒,吃了這藥草,陰寒大消,繃緊的心絃漸漸鬆弛,倍覺疲倦睏乏。
許宣定了定神,想起瘦道士的屍體仍在洞外,萬一被青城派的道士發現,只怕麻煩多多。於是悄然起身,冒著風雨,將那瘦道士的屍體拖回洞裡。又奮力搬來兩塊大石,堵住洞口。
搬動道士屍體時,心念一動,突然想出了一個大膽的脫身計劃,當下小心翼翼地將那兩個道士的道袍剝了下來,屍體則一齊藏入山洞岩石間的罅隙,用泥石遮蓋。
一切妥當之後,他鬆了口大氣,精疲力竭,飢腸轆轆,靠著石壁坐下,掏出野果,轉頭道:“娘子,你吃果子麼……”
卻見她斜倚石壁,低首垂眉,早已睡得熟了。雙眉彎彎,睫毛密長,髮絲拂過臉容,隨風輕輕飄動。在跳躍的火光裡,她雪白的臉容如此清麗而單純,再也瞧不見一絲冷漠。
許宣怔怔地凝視著她,心中怦然,泛起淡淡的溫柔之意。
轟雷滾滾,雨聲嘩嘩。洞內火光跳躍,兩人的影子忽短忽長,在壁上靠得甚近,一陣冷風吹入,光影搖曳,兩人彷彿忽然貼靠在了一起。
許宣吹滅了火摺子,坐在黑暗之中,鼻息之間盡是她的清幽體香。長夜漫漫,他默默地吃著果子,想著這兩天裡發生的種種事情,想著舅舅,想著葛長庚,想著自己終由形如殘疾變得這般光景,心潮澎湃,悲欣交集,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翌日清晨醒來時,風雨已止,陽光斜斜地照入洞中,樹影在洞壁上輕輕地搖舞。身邊空蕩無人,只有一絲淡淡的幽香,繚繞鼻息。
許宣吃了一驚,翻身跳起,叫道:“白娘子!”奔出洞口,四下眺望。
陽光燦爛,大風呼嘯鼓舞,遠處雲海茫茫,將原本蒼翠連綿的群山隔斷如萬千島嶼,近處則是起伏搖擺的林濤碧浪,亮光萬點,晃得他眼都花了,一時間哪瞧得見半個人影?
耳畔忽然傳來一個清柔冰冷的聲音:“大呼小叫地作什麼?想讓人逮著麼?”
許宣大喜,扭頭望去,卻見她俏立於碧樹紅花之間,白衣飄飄,清麗如仙,正回眸凝視著自己,春蔥似的指尖夾著吃了一半的紫紅野果,抵在唇邊,櫻唇飽滿欲破,比那果子還要誘人。
許宣心中怦然,壓低聲音道:“白……娘子,你的傷全好了麼?”
白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