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已走人了這片彷彿在世界盡頭的原始森林。
這個樹林是在群山合抱的一個山谷盆地裡,山勢到了這裡突然低凹,所以風都是從上面
灌了下來的。
現在雖然是夏未,雖然還未到樹葉凋零的季節,可是地上已有了落葉。
就像是一個人往往會因為很多種原因要離開他的家一樣,葉子也往往會因為很多種原因
而離開它的枝。
葉開慢慢地走著,慢慢地走人森林最深處的一個遠離紅塵的綠色叢林最深處。
風依舊在吹,風中依舊充滿了從遠山帶來的木葉芬芳。
驕陽雖豔,陽光卻照不透這濃密的原始叢林,四下一片濃綠,濃得化也化不開,綠得就
像是江南的春水。
除了這一片濃綠和葉開之外,天地間彷彿什麼都沒有了。可是在每一個濃密的陰影中,
卻又彷彿潛伏著不知名的怪獸,在等待機會,衝出擇人而噬。
風吹葉動,葉動珠落。
“沙沙”的響聲,在葉開的腳步問散了出來,他已看見小山丘。
小山丘。
一環黃土,無限荒涼。
這麼平常的一個小山丘,會有傅紅雪所說的那樣詭秘景象嗎?葉開不禁疑惑地看著小山
丘,仔仔細細地看,四周繞了一圈,怎麼看都看不出它有何怪異的地方來。
伸手摸了一下小山丘,順手抓了一把黃土起來,土雖然是溼的,卻和別的地方的黃土一
樣,湊近鼻子聞一聞,味道也是一樣。
葉開將手掌傾斜,讓手中的黃土慢慢地歸還大地,臉上滿是沉思之色。
“會不會是找錯地方了?”
不會,葉開在心中否認著,他又看了小山丘一眼,奇怪,怎麼沒有見到傅紅雪所說的情
景呢?時間不對吧?應該像傅紅雪一樣,在凌晨的時候來,或許這個小山丘和懷春的少女一
樣會害羞,白天羞於見人,晚上才敢露面。
一想到懷春的少女,葉開就想起昨天在相聚樓見到的那位身穿白衣、目露怨婦般寂寞的
蘇明明。
想到蘇明明,葉開的嘴角剛露出微笑時,就聽見了她的聲音。
“想不到你也知道這個小山丘。”蘇明明忽然從濃綠陰影處走了出來:“更想不到你對
這個小山丘也有興趣。”
想到這個人,而又能馬上見到這個人,實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你又怎麼知道這個小山丘?”葉開笑著說:“難道你對這個小山丘也有興趣?”
“我當然有興趣。”蘇明明也笑了:“我從小就讓這個小山丘的傳說迷死了。”
“小山丘的傳說?”葉開精神一振:“你能不能說來聽聽?讓我也迷死了。”
“我是可以說給你聽,可是你要怎麼報答我?”蘇明明笑得還真好看。
“請你吃一頓。”葉開說:“或者帶你到江南去玩一趟?”
“江南?”
江南也只不過是兩個字而已,可是聽到這兩個字,蘇明明眼裡已露出了夢一樣的表情,
她忽然曼聲而吟:“重湖疊獻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
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蕭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這是柳永柳屯田的詞。”葉開說:“沒有到過江南的人,都想到江南去,可是如果你
到了江南,你就會懷念邊城了。”
葉開的眼裡忽然露出了另一種離愁。
鄉愁。
他的夢在江南。
江南在他的夢裡。
他的夢中充滿了浪子的悲傷和遊子的離愁。
三寧靜美麗的江南,杏花煙雨中的江南,柔櫓聲裡多橋多水多愁的江南。
蘇明明的聲音也變成像是江南般遙遠:“你的故鄉是江南?”“江南是我長大的地
方。”葉開淡淡他說。
“那麼你的家鄉在哪裡?”
在哪裡?邊城。
邊城就是葉開的家鄉。
邊城是他出生的地方。
邊城也有著他的夢,只是惡夢而已。
惡夢雖已遠,邊城卻依舊,人呢?白天羽夫婦——葉開的爹孃,他們已……葉開忽然用
力甩了甩頭,就彷彿想甩掉惡夢般,然後他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