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就這麼留不住你了嗎?”
這時的鐘銳唯有以虛張聲勢掩蓋慌恐。他皺起眉頭,聲音很高,很不耐煩,說:“又來了!又來了!你——”
曉雪只是看他,看他的眼睛,鍾銳受不住了,閉了嘴,把眼睛轉向一邊,來吧,要來什麼就儘早來,他接著。這時他覺著身體受到突如其來的一擊,由於沒防備,向後趔趄了一下,站穩後才明白,是曉雪,曉雪撲進他懷裡,兩手抓住了他的兩臂,頭貼著他的胸口。
“你幹嗎?”鍾銳低頭看著堆在他下頦的頭髮,驚慌萬分。
“不要走,鍾銳,不要走。以前是我不好……我以後一定注意……”她懇求,乞求,下定了不要自尊心的決心。
鍾銳沒料到,頓時感到一種空前的沉重和難受,不由抬起手來撫摸緊貼他胸口的髮絲,對方立刻把這隻手緊緊抓住了。
“以前的就讓它過去,以後我們好好的,再別鬧了。有時候想想真害怕,真的,我、我不能沒有你……”
她喃喃地說著仰起了臉,嘴唇慢慢向上靠去。那嘴唇微微分開,似在訴說慾望,事實上她沒有慾望,她在表演慾望,為了證實或者喚起對方對她的慾望,為了證實她之於對方仍有“性”的意義和吸引。這是妻子檢驗丈夫的最後手段了。她把自己和對方逼上了死角。
“對不起,曉雪,我最近很累,真的很累,那麼多的事都堆到了一起……”他不能再有任何誤導,否則,才是殘忍。
曉雪的臉一下子變得灰白,突然她拉開了門,尖叫起來:“那你就走吧,走,永遠不要再回來!”
鍾銳木木地走了。曉雪關上門,頭伏在門板上站了好一會兒,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力氣在剛才的幾分鐘裡消耗光了。
一個晴爽的週末,曉冰和兩個女同學按照事先約定的,去了位於昌平明十三陵北的碓臼峪,那裡有一條由於地殼變動而形成的長達六公里的溝,溝底有一條同樣長的清澈的小河,河邊有草,有樹,有牛,有牛糞……曉冰們要在這裡完成她們的風景寫生作業。兩個同學一個叫舒寧,一個叫胡麗華,均來自外地小城,因而對學業格外重視,曉冰的主要任務是充當她們的嚮導。為了行動自由,她們騎車去的,上午到,一直流連到下午,蹚水,摸魚,喂小牛草吃,躺在花崗岩上曬被河水浸溼的衣服和身體,坐在大樹的陰涼下面吃零食,忙得沒一分鐘空兒,直到走,帶去的畫夾子也沒有開啟過。只好彼此安慰:下回,下回的。
回來的路上,胡麗華的腳踏車帶給紮了,車軲轆癟得推著走都嫌沉。這個時候,她們還沒走出昌平,因為不能把胡麗華撇下,三個人只能都步行。那是一條起伏不平綿延無頭的柏油公路,路很窄,兩邊是高大濃密的樹,幽靜中有幾分陰森的空寂。由於辛苦,主要由於是為了別人辛苦,舒寧不斷嘆氣。舒寧的父親是地區專員,在當地也是一尊人物,因而專員的女兒便也被捎帶著造就出了貴族脾氣。望著前方慢慢低下來的太陽,想想今天等於整整玩了一天什麼都沒做,本來打算回去後去圖書館看會兒書聊以自慰,照這個速度,全得泡湯。更不要說還有累,還有餓。胡麗華也真是,為什麼就不能小心一點非讓車帶給紮了呢?想到這兒,舒寧又一次聲音很大的、時間很長的,嘆了口氣。
“曉冰,你們騎車先走!”胡麗華說。她當然知道她們不會騎車先走,所以才敢做這個姿態。目的就是得讓舒寧知道,她不領她的情。
不料舒寧卻說:“真的曉冰,不能再耽誤了。胡麗華你也騎上吧,車壞了回去我出錢給你修。”
胡麗華很不高興:“我又不是沒錢!關鍵是,能騎嗎?一點氣都沒有,騎上比走著還費勁。”
曉冰環視前後:“唉,這裡怎麼就沒有個修車的呢?”
胡麗華真生氣了:“你們先走就是了。”
“你一個人不安全。”
見曉冰這麼說,舒寧也不好再說了,再說就真的要得罪人了。三人只好又走。低著頭,弓著背,滿臉的汗,誰也不說話,只有單調的腳步聲和刺耳的蟬鳴。這時後面傳來一陣風馳電掣的鈴鐺聲,她們沒有回頭,鈴聲持續著由她們身邊擦過,是兩個學生裝束的大男孩兒,其中的高個兒頗引人注目,兩條長腿,一張孩子氣的面孔神采飛揚。
“嗨!”曉冰突然衝著那兩個背影高聲叫道。舒寧和胡麗華不解地扭頭看她。她沒多解釋,騎車趕了上去。兩個男孩兒“吱”地剎了車,等她。
這兩個人果然也是大學的學生,聽曉冰講了她們的困境,高個男生笑了。“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