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的事快得有些意外,德妃斂容安靜的眸色裡有笑意閃過,她緩緩將手中的刺繡花樣以正面放回身旁的桌上。然後渾身放鬆的靠在墊著軟墊的藤椅上。
緊接著,院落外的腳步聲進入院中,在離德妃還有丈許地外的位置停下,旋即‘砰’的一聲響,是膝蓋磕到地面石板上的聲音。那鈍音中滲出一種決然,然而跪著的人卻沒有開口發出任何聲音。
德妃慢慢睜開雙眼。轉瞬間,她的眼中流露出驚訝的神情,‘騰’一下從藤椅上站起身,失聲道:“鄭姐姐這是怎麼了?快起身,地上涼。”…
她的話雖如此。可她並沒有走過去扶起埋首跪地的那個鬢髮微亂的婦人。
只在空氣似乎凝滯了片刻後,站在她身邊的近身宮女青夏才走了過去,扶起了那位婦人。
婦人額頭泛出的細汗還未乾,幾縷亂髮被汗水濡溼,雙眼略帶紅腫,應該是剛剛才哭過。
這位婦人就是吏部尚書的夫人,鄭氏。但比起萬尚書家當家主母的身份,她還有一個說出來會顯得更為榮耀的身份,那就是曾為大內高手提供衣裝的織造工坊的女主人。
女子經商並獨擋一面的事蹟,從十多年前葉道榮家的孫女二十歲揚名商界開始,就掀起了風潮。鄭家後嗣中只有一個女兒,所以鄭氏擔任起鄭家這麼重要的一項產業,也不算是特別奇怪的事。
然而在今天,為了夫家的事,鄭氏即便再不想帶著孃家的那份產業冒險,也不得不走這一遭。
“德妃娘娘。”沉默良久的鄭氏終於艱澀的開了口,一邊慢慢從懷中摸出一個用錦帕裹緊的事物,一邊音色微沉的說道:“坊中剛產出一種新的精緻絲線,想起娘娘新繡的花樣正好差一截線,就趕忙送來了。”
……
夕陽才沉了一半到天西山脈中去時,鄭氏就離開了霄懷宮那處院落。
她是霄懷宮的常客,所以出入的約束沒那麼繁瑣苛刻,只是尊卑之別總是要守,她的貼身丫環始終是不許入院的。
出了院落,鄭氏那守在院外的貼身丫環阿榆就連忙湊近身來,攙起了鄭氏的右手臂膀。
鄭氏的腳底確實有些虛浮,而回想了一下剛才在霄懷宮的安靜小院裡與德妃的對話內容,她不僅感覺到身上有一種強大壓力過後的脫力感,心底更是泛起一股煩躁的氣惱。
那女人,綿裡藏針的話語讓她當著面一點惱意都不敢顯露在臉上,然而事後再想這事兒,卻是越想越覺得焦躁憤怒。
身為鄭家獨女,萬家女主人,屈膝求人,今天是第一次。但這一次的屈膝,卻讓她覺得猶如折了腰。
阿榆是鄭氏嫁入萬家時。從孃家帶過來的丫環。從閨閣中的姑娘到嫁到萬家,小榆攏共服侍了鄭氏十多年,她熬成了老姑娘都還不願意嫁人,這對主僕之間的依賴感與信任。已不亞於異姓姐妹,私下裡的交談內容,更是少了很多層別禮數。
阿榆見鄭氏臉色有異,似乎不太高興,想起鄭氏匆忙入宮的原因,她便低聲問道:“小姐,可是事有不順?”
鄭氏雖然嫁人多年,阿榆還是習慣像在鄭家陪她於閨中時那樣,稱她為小姐。不過,這種在夫家看來顯得有些拗口的稱呼。的確能讓鄭氏的心緒開朗一些,並且也是時刻提醒著她,阿榆是從孃家帶出來的婢女,跟夫家那群丫頭總是有些不一樣的。
“怎麼會不順。”鄭氏沒什麼耐心的說道:“那東西可是她朝我要了幾次的,我一舀出來。她就只有立即收下的份兒。”
阿榆鬆了口氣,又不解道:“為何小姐看起來還像是很煩憂的樣子呢?”
“德妃……這個人,未必是那種收了好處就會幫你做事的人。”鄭氏淺淺的嘆了口氣,說道:“倘若結果真的這麼壞,我也沒有辦法了,誰叫她的身份擺在那兒,之前我卻多次拒絕她呢!”
鄭氏的話語中有悲觀的情緒。阿榆聽出來後立即辯道:“即便她現在已經做了皇后,那種東西也不是她說要,我們就能給的呀!她這是明擺著要小姐為難,即便您給了她想要的東西,不用得罪她,也不見得就比得罪她的結果好。”…
“這一點我怎會不知道。”鄭氏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慢慢說道:“可是事到如今,只有這一條路還存著些希望了。老爺若完了,我們鄭家也會跟著門庭衰蔽,誰讓我只是一個女人。”
阿榆聞言沉默下來。過了片刻後,她才再開口問道:“小姐。其實阿榆一直想問您,為何你會覺得老爺這一次一定就會落獄呢?結果尚未出來,您就趕到宮中來求那個女人,是不是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