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在送別廖世的宴席上,陳酒說要一拳揍得廖世吃什麼吐什麼,其實頗有些苦中作樂的意思。
但當她思及一年前那三個月裡的新一輪煎熬,她即便是苦中作樂,實際上卻還是苦大於樂的。
淡淡溫暖從自己手背上傳來,陳酒微微抬眸,溼意閃爍的眸子就對上了一束同樣溫暖著的眼光。
“別管我這邊了。”林杉抬手覆在腹前那纖纖玉指上,不自禁微微摩挲了一下,垂眸之際,眼中亦有溫柔浮現,“熬了一夜,氣色都有些熬壞了,你得休息。”
此刻這兩人或許都未察覺,在清晨時候,以這種親近的站姿同處一室,以這樣微熱的目光對視,五指疊抵的他與她多麼像一對新婚燕爾、痴纏了一夜才剛起身的夫妻。
可事實情況不僅是否定的,還有些令旁觀者為之唏噓感嘆。
昨夜通宿,林杉只是如身心墜入深潭中一樣沉睡,而陳舊坐在椅子上,睜眼擔心了一夜,到黎明前夕人最睏乏的那會兒才歪頭靠在椅背上朦朧睡去。
心愛男子能給她的溫馨撫慰也就在此時這片刻的工夫裡,珍貴而短暫得如流星滑過天際,且不知道下一次這種幸福要她等到何時才會降臨。
此時陳酒真想順勢靠上眼前這溫暖的懷抱裡。她無比眷戀這種熟悉的氣息,若要她休息,她只想在這種融融暖意中入夢,然後就能夢到她想要的關於心愛男子的一切了。
但她的這個心願還未得到進一步的延伸,就只能宣告中斷。
陳酒以極近的位置站在林杉面前,而她的視線角度則可以輕易看見門外的動靜。
背對著房門的林杉可能還未察覺,門外幾個近身侍衛已經來回走過去好幾次了,但明顯從這幾人眼裡看出“有事”二字的陳酒,無論多麼痴心於此時片刻珍貴的溫存,她已經恢復了些的理智同時也在提醒她。必須退開了。
“那我就去休息一會兒吧。”陳酒鬆開了輕撫在心愛男子脆弱胃部的手。說了違心的話。
——她現在一點都不想離開他的身邊。她雖然覺得疲倦,實際精神上卻明晰得如狂風掃過的廣闊沙地,清掃了所有的雜緒,那一點點的睡意早已經潰散了。
轉身向門外走去。在行至門口時,陳酒又回過身來,一指桌上的冷茶說道:“你不想別人擔心,就要照顧好自己。莫忘了,哪怕再口渴,你也不許喝過夜冷茶。等一會兒,我這就喚人燒茶送過來。”
陳酒說完這話,再才走出門外,又對門外的某個侍衛叮囑了幾句。很快就有人進來,把那套茶具全部收走了。
林杉默然看著這一幕,因為被人過度照顧,他的眼神裡浮現淡淡的無奈,但他心裡卻是一片暖意。…
待陳酒走後過了一會兒。林杉也走出了臥室,臉色恢復一慣的平靜,眼神裡則換了一種清肅意味。
如今他的聽覺之敏銳異常,雖然是病態緣故所致,但五感之中病變了的這一項也不是全對他造成困擾,有時也能起到一些有利作用。比如說在剛才,他其實早就聽出門外那數陣來回的腳步聲,其實是來自一個人。此人等待許久,顯然是有事要稟告。
剛才他只是口頭上沒有對陳酒表露什麼,其實他也有些依戀那會兒的溫存。
待收拾了那點暖融心緒,精神歸復平時的理智縝密狀態,林杉走出臥室,看見正在來回踱步的江潮,很直接地就問道:“是不是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林杉居於北地小鎮的這些日子裡,著裝上依舊如以前在禮正書院掛名教課時那樣,一身布衣,也並不束高冠,只以布帶纏發,裝束十分低調。
此時近距離看到沉睡了一夜的林杉,布帶束髮依然如昨天出門時那麼整齊,可見他昨夜臥眠竟似一塊一直未動彈過分毫的石頭。
只是嗅了些酒氣,就令他困頓成這樣,細思一番只叫人心驚不已。
江潮禁不住微怔。
林杉攏了攏衣袖,環臂在身前,又說道:“去書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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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林杉的臥室離開以後,陳酒正要找婢女去廚房煮些茶點,就看見婢女蘭雅迎面走了過來。
昨天蘭雅在與另外幾個婢女一起收拾飯廳時發生的不愉快,那幾個婢女只是向陳酒略為轉達了幾句。她們思酌著蘭雅說過的原話如果都告訴了陳酒,恐怕會令她們的大姐不愉快好幾天,便做了一些隱瞞。況且蘭雅也不是每天都嚼這些爛閒話,偶有過失,大家都包容一下也就過去了。
昨夜也是因為林杉的狀況有異,陳酒對於別的什麼事就全無耐心與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