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很難否定,他們可能會在登上位頂之時,無論是從精神層面,還是從生活層面,都會發生超脫一切尋常人觀念的改變。
只說這生活外表的精緻度,其實很難判斷他們這樣精益求精的改造外表,是否真是為了個人享受。有些事物看著美觀,加諸在自己身上,也許只是一種折磨。身為皇族,可以與生俱來地擁有很多東西,但同時也從身份註定了的那一天開始,就有很多東西自己無法選擇。
譬如王哲,原本與好友分別,大致也就隔個一年半載,即是能再見的,但他這一次走,卻對這再見的時間為幾何而絲毫拿捏不定,只因為他拿不定此行所為的事,今後會如何變化,這不是尋常人要完成的任務以及義務。
……
就在楊陳這一晃神的工夫裡,託著錦袋的手勢稍偏,他就看見一樣事物從內襯縫得平整光滑的袋內滑了出來……
——似是一條魚!
金屬鑄造的一條“魚”從錦袋裡滑落,摔在地上,但撞出的聲音並不如何清脆。
楊陳遲疑著撿起那條魚,正想仔細看看,這時屋外忽然傳來莫葉的喚聲,楊陳匆忙應了一聲,又翻看了一下錦袋的裡側,並未發現什麼紙質物,他心裡稍安,暫時打消琢磨那條魚的事,稍微整理了一下屋內的事物便出去了。
……
門口有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甫一眼看去。這個女人約摸四十出頭的年紀。她臉上的深刻皺紋不太多,但細紋不少,顯得面板有些乾燥、失了光澤,看樣子是她少操勞但又不太注意體面保養的結果。
女人衣著錦繡,衣衫上有著色彩明豔的刺繡花樣,但卻無法將她的臉色也映襯得紅潤有精神。細細看去,她除了臉上的皺紋不太明顯,膚色也很白皙,可那是一種少見陽光所致的白,沒有健康生動的光澤。
她的確很少為生活上的事以及身邊的事操心。因為她實在太能操心了,所以必須剝奪她操心的權力,以免她的神經錯亂累及別人。
這個女人本該有丞相府大婦的身份——當然她現在也算是有這種身份。但卻只是僕人心裡那位傳說中的大夫人。
“坐吧。”史靖望向瘋女人,輕輕開口。
儘管妻子做錯了事,並且今天他叫人把妻子從那處園子裡請了出來,便是為了理清這件事,剛才他坐在花廳中沉思良久。為之煩擾的也正是此事,但到了此時,他仍沒有直面對她發火。
跟隨在大夫人身後的還有兩名丫鬟、三個護院。
護院家丁沒有進到花廳裡來,只側身如標槍一樣立於門外兩側,互相只看對方的眼睛,絲毫不向花廳裡側目。涉及到相爺的家事。他們的知覺很敏感,態度很一致:做好本職,少管閒事。
涉事的兩名丫鬟則跟著大夫人一起進了花廳。聽到史老爺的話,她們連忙一左一右扶著大夫人在史靖座位下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史家三公子已經離開了座椅,走到大夫人面前深深行了一禮,柔和喚道:“母親安好。”
大夫人並非史信的親生母親,但他對她還是給足了禮敬。然而在妻妾不止一位的家庭裡。母親與孃親在口頭稱呼上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情份的深淺之別。怕是隻有喚出這二字的人自己心裡清楚。…
從前腳邁進花廳的那一刻開始,大夫人的臉上神情就略顯呆滯,但在聽到“母親”二字後,她忽然雙肩一動,睜目道:“我認識你,你是我兒,你不聽話,該打!”
這是她在進花廳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語氣聲調明顯生僵直楞,竟是要打孩子。
剛說完“該打”兩字,她就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一把捉住史信因為向她作揖而伸出的手,揚起巴掌就拍打起來。
她打史信的動作,仍像一位母親捉住犯了錯的孩子的手打巴掌那樣,以並在一起四根手指的指腹一下一下砸著孩子的手心。
這對一個成年人來說,帶不來什麼傷害,但站在大夫人身後的兩名丫鬟卻驚了一下。見自己一不留神,沒有摁住忽然站起來的大夫人,才造成這後頭的事,她們頓時慌了,似是已成本能的一左一右就要拉扯。
忽然,史信出聲喝止道:“我犯了錯,就該受罰,甘願讓母親打。”
兩名丫鬟皆是一怔,看了看史信,又下意識偏轉目光,看向上座的史靖。
史靖的眉頭微微皺了皺。花廳中事態急轉,可這完全與他此時還坐在這裡,於公務繁忙中擠出來的一點時間準備清理的家事無關。
但他仍然沒有發怒,隔了片刻後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