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2 / 4)

小說:斑鳩 作者:白寒

,到咱們自己的隊伍上去,”女幹部笑眯眯地,“我看你小夥一表人才,將來肯定會有出息。”

女幹部看起來挺順眼,也會說話,李廣武似乎無法拒絕,他挺為難地撓著頭:“要是不同意呢?”

“那就回炕上坐著,”女幹部又換了一副面孔,“什麼時候同意了再下來。”

“別,”李廣武衝炕上的人做著怪臉,“別逼我上炕。”

屋裡忽然發出一陣鬨笑。

“你真幽默!”女幹部紅了臉,“揀便宜也不看個地方!”

“不就是當兵嘛,”李廣武說,“行,把我記上,李廣武,子午川的。”他邊說邊提著油瓶往外走,“我還要去打油呢。”

“你等一下,”女幹部一把拽住李廣武,興奮地衝著外屋喊,“快叫郭會長,第一個小夥出來了,還挺漂亮!”

晚來的李廣武還不知道,那天他看似漫不經心的許諾會給他掙來一個媳婦。

後來我看過一份資料,說是在解放戰爭中,共產黨的部隊裡每四個兵就有一個是山東人。這個比例是很驚人的,不客氣地說,共產黨的天下簡直就是山東人打下來的。在縱橫數千公里的國土上,山東人幾乎參與了所有的戰爭。凡是有兵的地方,你總能循著鼻音濃重的“山東腔”,看見山東人的身影。他們身穿黃棉襖,肩扛笨重的步槍,以山東人特有的耐力,去承受戰爭的重壓。這其中就有我哥李廣武。

那天大車店裡的擴軍開始並不順利,任區委會的人磨破了嘴皮子,人們就是一聲不吭。鬱悶的場面使區長大為惱火,他下令把人都請上炕,然後使勁往炕洞里加劈柴。有人熱得受不了,動了,區委會的人就問:“怎麼樣,想通了?”後來誰也不敢動了,屋裡瀰漫著一股焦糊味兒,但人們都像凝固了一樣,一動不動忍受著火炕的煎熬。參加擴軍的郭蘭先沉不住氣了,她打破沉悶,慷慨激昂地放出話來:誰第一個報名,她就嫁給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子午區婦救會長扔下一個讓人驚喜的懸賞。郭蘭的決定引起一片騷動,但並沒有招來預期的反應。眼看熱烈的場面又沉寂下去,郭蘭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傷害,她攏了攏頭髮,說:“你們都怎麼了,我真的就那麼不值?”郭蘭顯然還不知道我的同鄉們的性格,其實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會拒絕郭蘭,我敢說,他們心裡都癢癢的,但在眾目睽睽之下站出來把郭蘭領回家,除了需要點兒膽量,還得有足夠厚的臉皮。我不是說李廣武就是厚臉皮,如果他知道實情,我想郭蘭就會被別人領走。郭蘭的魯莽反而把事情弄糟了,她極度尷尬地站在眾人面前,像一隻在集市上等著出售的羊。婦救會長的衝動並沒持續多久,據在場的人說,郭會長嚇得臉都白了,看看她實在頂不住了,另一個女幹部藉故把她支走了。另據有人透露,在李廣武之前,其實有人報名,那人是劉家岙的殺驢王。我們都知道殺驢王,上學放學,經常能看見他在村道上招搖,肩上搭著新剝的驢皮,渾身血漬斑斑。他相貌醜陋,身材瘦小,走起路來總是試試探探的,像沒開絆的小雞。殺驢王可不管那一套,據說他共舉了三次手,但主持會議的女幹部眼皮上翻,故意裝作看不見,後來殺驢王一著急,就從炕上站了起來,可緊跟著就站起來兩個壯漢,生生又把他摁在炕上,殺驢王不得伸展,委屈得眼淚汪汪。後來便是提著油瓶的李廣武進來了,他很走運,事後有人感嘆說:滿天一個大雨點子,一不小心砸在李老大頭上!

李廣武確實很幸運,在他走後,村裡人都說他十有*是回不來了,讓一個不知道害怕的人進入槍林彈雨的戰場,那就不僅僅是冒險了。父親是帶著失去兒子的沉痛心情把李廣武送走的,他曾不止一次對我說:你哥能活著回來就好。那時候他老人家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夙願,他對兒子的期望已經降到最低點——僅僅是活著回來。

李廣武一去便是四年,四年當中我們沒有他任何訊息。大規模戰爭結束之後,子午山陸續有人回來了,他們帶回了陣亡者的確切訊息和遺物。那個階段父親挺忙碌,經常外出打探訊息,回來便誇獎誰誰如何精明,因為人家活著回來了。彷彿他匆匆趕過去專為欣賞一個活人。

父親顯然是低估了他的長子,李廣武在春節後的一天突然回來了。這時候人們才知道他雖然膽子大,但並不魯莽,他小時候的一些事被重新提起,一個能與黃鼬鬥法的人肯定有些道行。除了身上多了幾道疤痕,從表面上看李廣武與四年前沒有多大變化。有變化的是我們。李廣武走的時候我是個半大小子,現在我比他高了。還有郭蘭,儘管她與李廣武的故事已經成了傳奇(在膠東一帶曾上演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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