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身來,“張大人,你家裡人都撤到徐州了吧?”
“沒有去徐州,我讓他們直接去宿州。”張繼祚臉上同樣是一臉風塵僕僕之色,他剛從中牟前線回來。
前日一戰,大梁軍再敗,士氣軍心浮動,好在晉軍尚未準備完畢,輜重補給尚未跟上,就這樣梁軍仍然未能取得勝果,被晉軍鐵騎一個反擊,眼睜睜的看著一場勝利變成了小敗,這極大的打擊了本來就有些低迷的梁軍士氣。
“宿州?”李鶴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張繼祚也沒有遮掩什麼,這個時候大家都知根知底,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去徐州的人太多了,我不想去看人臉色,宿州是江烽復建的州,就在通橋,家人來信說情況還行,比不上壽州,但是在運河邊上,交通方便,我張家一大家子數百號人,想要在徐州買一座像樣的宅院,那都價錢不菲,日後事情誰能說得清楚,還是得省著點兒過日子啊。”
李鶴看著對方那張精瘦的臉,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一年前,他們倆還在為是否出兵徐州支援尚云溪與江烽爭奪利益爭論不休,這才一年不到,情況就已經是徹底逆轉,汴京城裡的望族大姓們都在紛紛逃往徐州找出路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李鶴也多次捫心自問,強大的大梁為什麼會在這麼短時間內就像一個泥塑的巨人一樣被人一推就轟然倒下了?
看看這些人現在的表現,就能略知一二,都提前把自己家人送到了徐州去,你還能指望大家萬眾一心與沙陀人決一勝負麼?
自己不也一樣?
李鶴當然沒有權力去指責對方,他自己一眼早在半月前就把妻妾和未成年的兒女送到了廬州。
他父親老家就是廬州舒城的,現在廬州居於江烽治地最南端,也是一座大城,若是這邊大事不濟,他當然更願意去廬州養老。
短短一兩個月內,估摸著從汴梁離開前往南邊的人數都要超過二十萬,幾乎每天碼頭上都有數千人乘船離開,當然帶走的還有財物家資,沒有人來阻攔,也沒有人能阻攔,梁王都不敢,否則也許就要立即引發一場兵變。
據說整個壽州、濠州、泗州、徐州擁有的上千艘大船都已經雲集到了汴京,就是為了運送從汴京轉移出來的人財物,想一想都讓人覺得恐怖,上千艘大船,每一艘都能裝上百人,這樣如流水一般,不停的在汴京與徐州、壽州、宿州、泗州和濠州之前來往,硬生生就運出了一二十萬人出去。
要知道這一二十萬人都是汴京城中最富裕的一群人,剩下的都是沒有資格包船的中下層,即便是這樣,也還是有不少的手藝人獲得了機會,從汴京城撤出到了徐州和宿州,據說這得到了江烽的直接指示。
從近期來看,從汴京經陳留、雍丘到宋州這一線已經開始出現大規模的人流,這些都是懼怕沙陀人佔領汴京之後遭遇洗劫的普通人家,他們趕不上船,那就只能靠驢車、牛車,甚至只能靠自己雙腿,沿著這條陸路向東南進發,直下宋城。
這條路在雍丘分成兩線,北線走曹州南面的考城(現民權)到宋城,南線則走襄邑、寧陵到宋城,還可以直接南下走太康南下陳州。
對於尋常民眾來說,誰都願意到最不容易發生戰爭的地方去逃難,否則千里逃難如果目的地也一樣會遭遇戰爭,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相比之下,徐州看上去似乎比蔡州更靠譜,畢竟彭城郡王在短短几年時間裡已經征服了感化軍、泰寧軍和平盧軍,不得不說連續不斷取得的戰事勝利,的確為江烽成為吸引民眾逃亡的目標加了不少分。
“壽山,中牟守不住了,恐怕我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了。”張繼祚的臉上露出冷酷的表情,“徐州方面拒絕了進軍接管汴京,他們在宋城和蔡州還狠狠的打了一仗,聽說是兩敗俱傷,只可惜龐子義趕到中牟也無濟於事,白白葬送了天興左軍。”
“哼,江烽不傻,他敢接管曹州和濮州,卻不肯進兵汴京,這是算準了沙陀人的底線,他若敢進兵汴京,那沙陀人和他之間就沒有緩和餘地了,他這是踩在邊緣在玩火。”李鶴眼睛裡也閃動著火光,“你以為他能走到這一步豈是如此衝動簡單的人?”
“我沒指望他會踏進來,但我沒想到他在汴京城裡煽動恐慌,讓汴京人一窩蜂的往他地盤裡跑,難道就不怕沙陀人撕破臉?”張繼祚搖搖頭。
“汴京四戰之地,易攻難守,而且誰知道沙陀人有多少細作內應混了進去?江烽當然不敢輕易接手。”李鶴淡淡一笑,“但濮州和曹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