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個時空中,他不能自己的傾醉於她舉手投足間揮霍流洩的光華。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女,又非心熱情切的人間女兒,而是他未曾聞過的生命落款——清暢悠揚的迦陵綸音。
雲瑛任性的以足為筆,圈繪出一朵又一朵娉婷菡萏,俯瞰自己的傑作,她笑了,笑得自在暢意、肆無忌憚。因陡然止步,一個不穩,她俯身醉臥雪地,以掌覆臉。好久沒那麼放鬆了!
透過細細指縫,絲絲冬陽篩過梅影,揭開手,眼簾倒映著一張含笑的俊臉。
“你在做什麼啊?雲姐,躺在冷冰冰的雪地上很有趣嗎?”
雲瑛見是程然生,開心的怡然微笑。
“幫個忙,扶我一把吧。”
然生欣然從命,拉著她手一把站起。
雲瑛拍了拍身上的雪,滿眼狐疑的瞅著他直瞧。
“我說你這富貴閒人怎麼會在這兒?”
“誰要我一回府便想同姐姐你挑燈夜話,不見你在府,那我自是一刻也待不住啦!這一處一處尋啊覓的,總算得見雲姐。”
雲瑛一臉不信。“你啊,說話總喜歡多幾分虛頭。”
“不假不假……我豈敢有假呢。”然生俊眸轉啊轉。
“哦,是嗎?真若子期所說,你怎麼出現得真是時候啊?”
“念及雲姐,興之所至,便步及此,想來是咱們心有靈犀。”
“就不知道這擔心是否由衷?”雲瑛說來似笑非笑。
然生爽朗一笑。“再真不過了!否則豈能讓我在這浩瀚的香雪海中找到你呢。”
雲瑛唇邊一抹輕笑,秋波流慧的直瞅著然生,揶揄道:
“你是尋了……可為什麼不爽快現身相見呢?偏生躲在一旁偷瞧。”
“就怕擾了姐姐的好興致。”
“哼,言不盡意,最壞的傢伙才這樣。”雲瑛睨他一眼,口角笑意難掩。
然生深深一揖,語帶恭謹的道:
“小弟只有恭敬不如從命嘍!”一面說,一面順著餘光,往身後兩箭步的一株梅樹偷覷,然生悶笑在心。就不信“他”置若罔聞!
待再回神轉顧雲瑛,只見她正取過堡熟的水,意態自得的注水於壺中。她不輕忽每一個環節,但於謹慎外,還有分行雲流水的瀟灑。
“你嚐嚐吧。”
眼前多了一隻碧晃晃的茶杯,雲瑛微笑的看著他。
“不用擔心,我的茶沒毒的。”
然生接過茶杯。“真是受寵若驚,我今兒個真不知走的啥好運。”
然生將杯子湊近鼻端,讓這馥郁茶香將他緩緩圈繞。光這茶香便叫人銷魂,更遑論啜飲後的滋味兒了。
“比之暮霞呢?比之你那好二哥呢?”
“我說嘛……若沒這麼樣靈巧人兒、這樣的靈巧心思、這樣的巧手,又這般恰到好處的火候,不能成就這樣攝人心魄的幽幽香韻。”
他搖頭晃腦的一邊稱讚,一邊踱步來到雲瑛身畔,定定的直望向她,眼底是一片煦煦春風。
“說得這般諂媚!古云:巧言令色,鮮矣仁。”雲瑛撇唇,水眸卻是盈盈笑意。
兩人烹茶觀雪,言笑晏晏。颼颼寒慄冬風席捲而過,雲瑛瑟然一縮,然生看在眼底,忙卸下自己身上所覆的貂皮大氅,轉披掛在雲瑛肩頭。
然生又不禁朝左後方偷瞄。就不知道“他”目睹這一幕情狀,會做如是想?
雲瑛回過頸項,恰好與然生四目相對,從他帶笑的眼中看出些許玩味,不由好奇,微微一笑。“何時變得如此知情解意呢?這麼沒事獻殷勤。”
然生拾起落在她肩頭的梅瓣,與雲瑛形成曖昧的姿態,揚抹輕笑。
“就當是我喝茶的茶資吧。”
雲瑛似笑非笑的側瞅他一眼,把玩著袍裘的帶子,涼涼的道:
“得了,早知你心中看我是這麼刻薄哩!”
然生笑嘻嘻的湊嘴覆耳:“可是大大的冤枉呢!”
雲瑛趁勢轉手去擰他耳。“你這疲懶傢伙,還說我冤你呢!”
然生雖吃痛,但是俊臉上猶是笑容滿面,就聽他討饒:
“雲姐姐,你就饒了我吧!”
這廂兩人若和煦暖陽,春意溶溶;那廂隱身梅樹後探看大半天的程潮生,卻是森冷著臉,冷肅的面孔有著強自壓抑的怒氣。
只覺一陣陣酸澀在胸口翻騰,這會兒他總算明白為什麼府中下人會謠傳著關於“叔嫂曖昧”的流言了。這麼樣不避嫌、肆無忌憚的笑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