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娜俯身把嘴唇貼在格列多耳邊,“……落在他腿上的一刀,正好還了你們第一枝箭。雖然你們最終射失了,但原來瞄準的地方是哪裡,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
“接下來的第二刀,是為了那枝穿透我左肩的箭矢。”說到這裡,她已開始癒合的傷口竟然又疼了起來。她轉而以左手持刀,右手則是按上菱形創口,指尖下的心跳已快得幾近失控。“如此一來,後山樹林裡發生過的事情,你們所揹負的罪孽,沒人能夠給我的公義,便可以全部抵銷了吧?”
“菲娜!放下匕首!”
聽見了信任之人的聲音,雙胞胎終於放聲嚎哭。站在臥室門邊的男人高大而且健碩,黑色的長袍下襬拖曳在地上,穿著睡裙的長女怯怯跟在父親身後,似乎不想留下,卻又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到底還是太晚。
塞拉菲娜很清楚這不過是場徒勞,但仍然選擇放手一搏。她握穩了手上的匕首,微微舉高過頭,下一秒鐘便會刺進男童的左胸。
格列多直望往她,彷彿要以自己的雙眼刻下一個詛咒。記著我的樣子,他這樣無聲地說,像一頭髮狂的小狼。塞拉菲娜從他眼裡看見了恐懼、看見了憎恨,或許還有一點溫情,卻沒有後悔。他到死前都不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麼。
刀尖已對準了格列多的心臟,月光打在銀匕上面,反射出來的光芒冷得像是死神的微笑。再沒有別的方法可行,想要說服她放下兇器也不可能,於是男人揮手一斥──
魔法軌道劃過了空氣,蒼藍色的光亮擊中了塞拉菲娜。她的十指迅速發白、變藍,無色的薄冰從她雙足一路往上伸延,結冰的聲音像是某種野獸撕碎獵物。她勉力地搖了搖頭,想要揮去腦內的暈眩感。
女孩的長睫已結出霜雪,聲帶好像失去了它唯一的效用,因為塞拉菲娜張開了嘴,卻連一個最模糊的音節都無法吐出。
在她失去意識之前的記憶缺失了一大段,低溫症讓她無法如常思考,想要生起一個念頭也極為困難。若父親做得再狠一些,在她昏睡之後仍然不停手的話,變成活死人不過是時間問題,到時候多拉蒂家不可能再留她在此。
一個真正的廢人。即使在夢中,這個念頭仍然讓她發笑。
有人拍了拍她肩頭,所有意識好像又在一瞬間之中全部回流到她腦內。塞拉菲娜深呼吸一口氣,睜開一道縫隙看去,是家族派來接她的那個人,到時候他都未曾介紹過自己,她也沒有問過。
“菲娜小姐,這就要進城了。請問還有什麼吩咐嗎?”
她看了看窗外,灰色的天空,灰色的石牆,還有隱沒在森林裡面多拉蒂城堡的一角。的確是為她所熟悉的景色。
塞拉菲娜撫上左眼尾睫,或許是因為她愈來愈接近那個地方,想起往事的時候失神得比之前更嚴重,竟連車程即將完結也察覺不了。
“……沒了,謝謝。請繼續走吧。”
“明白。”
女孩轉首,繼續看被玻璃窗框起來的一角天地。馬車已駛到城牆之外,排隊等候審查。一旦透過這道門,她便正式進入法塔市範圍以內,到達多拉蒂山的時候應是黃昏。塞拉菲娜有點疲憊地倚上一個靠枕,再度沉沉睡去。
第3章 如潮暗湧(上)
今天法塔市的天氣說不上好。
諾堤一行自西邊入城,守衛稍稍檢視過車廂,確定沒有逃犯匿藏之後便側身放行。車伕揮鞭策馬,車子駛過拱頂隧道的剎那,第一滴雨水終於落到高牆上。
路迦。諾堤斜眸,看了一眼守衛腰間的舊懷錶。
此刻不過是午後兩點鐘,外面卻已陰沉如夜,有些商家甚至已經提前點起燈。端坐在他正對面的中年男人抬腕點上玻璃罩,懸在車廂正中的提燈便亮起火光。
路迦把車窗搖低一點,想要驅散車內的悶熱氣氛,然而外面並不如他所預料的一般涼快。鉛色的天空看起來好像被塵封住了一樣,烏雲厚厚堆積,遠處不時有紫色的閃電劈下,雷鳴低得好像戰場上的號角聲。
今晚註定會有一場大風雨。
“我聽說多拉蒂在今次的選拔裡,可是下了很大的手筆?”倚在軟墊上的黑髮女孩這樣說著,朝中年男子甜甜一笑,眼裡的好勝卻不容錯認──兩*師家族身後站在誰已是公開的秘密,在天生敵對的前提之下,曾鬥得幾乎滅族。作為諾堤家族的末裔,想要探究多拉蒂的實力再正常不過。“伯父,聽說他們會用上烈火鬣狗……是真的嗎?”
男人轉了轉拇指上鑲著紫紅色寶石的戒指,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