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七冷丸,顏子星保證若兒無恙,但每次若兒一發病,她仍忍不住用離火功法為其壓制,使得面容一日日憔悴。而每次顏子星迴來,唐畔必然前來,醫術長沒長進不知道,但兩個暴脾氣湊一塊,脾氣都見漲。唯一讓兩個孩子覺得不那麼沉重的就是小方了,這個每天微笑的年輕人完全沒有成人世界讓孩子們想不透的沉重和壓抑,只是每次見到林楓時,眼內的羞澀壓不住烈焰,連孩子似乎都能看出來。
於是,兩個孩子就在這大人們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之下沒心沒肺地瘋著,讓人覺得,似乎歡樂才該是這個世界的基調。成人的陰鬱,成人的沉重,對孩子的影響微乎其微。他們在此處找到了無限的樂趣。他們喜歡這裡,喜歡這院子,喜歡這些人,喜歡那花木窗欞和輕薄的窗紙,喜歡紅色的磚灰色的瓦,喜歡哈出的冷氣。他們喜歡師父,那個永遠要整理一下他們的衣衫,帶著他們滿山亂轉的師父;喜歡林姨,能為他們做出好吃的,還會責怪師父耽誤他們讀書的林姨;喜歡顏先生,喜歡他暴躁的脾氣下掩蓋的最敏感、最善良的心,喜歡他嘴裡雖然不屑,卻在為鷹兒換藥時眼中露出的慈悲;喜歡小方,這個毫無來由的外來者,這個有時比兩個孩子更像孩子、帶著一絲羞澀的大孩子;甚至喜歡唐畔,喜歡他的執著。
總之,他們喜歡一切,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彷彿一夢。
但成人現實的世界,終究有一日還是會碾過孩子的夢。
很快。
除了爭先恐後照顧小女嬰若兒,兩個孩子最常做、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照顧那隻折翅的鷹兒。那鷹起初甚是孤傲,不吃不喝,每日不斷掙扎,似乎若不能重返碧空,便不如死了一般。但人力無可抗天,那日慘烈的一戰使得這鷹受傷太重,雖有顏子星妙手回春,終究斷翼是接不上了。兩個孩子當日目睹過這鷹負傷奮戰的一幕,對它除了憐惜之外,隱隱多了一層欽佩,故而不厭其煩地照顧,幾十天下來,那鷹一日好似一日,對兩個孩子也不再警惕,兩人一鷹玩得不亦樂乎。只是對於這名字兩個孩子始終達不成一致,一直只能鷹兒鷹兒地叫著。
這一日,天氣愈發寒冷,顏子星一大早到了藥廬,出來時臉上罕見地露著喜色,笑道:“果然不錯,劫丹必成!”
所謂劫丹的配方和煉法,顏子星只是從一些古書殘頁,加上自己的分析研究中而得,雖然跟沈抱塵和林楓說起時,傲慢得像信心滿滿,其實對於能不能煉成並沒有半分把握,直到此刻,劫丹已略略成型,他才確信一直以來的路是走對了。這等喜悅,令一向以冷漠示人的神醫也無法掩飾心內的狂喜。
若唐畔聽了神醫找到了煉製傳說中的劫丹的方法,估計會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惜今日這崇拜者沒來。小方不知去了哪裡,林楓這時一定是在病房裡照顧曲風,顏子星決不願踏入那個他親手建立起來的病房……以至於神醫竟然一時無法找到人來分享自己的這份喜悅。
——其實也不是沒人,眼前就有,就在藥廬的門口,一大二小三個大活人就蹲在地上專心致志地看螞蟻,甚至聽到神醫狂喜的宣言,竟是無一人抬起腦袋。甚至連那不能飛的鷹兒,兩隻眼都只緊緊盯著亂爬的螞蟻,對顏子星的笑聲置若罔聞。
高興這種事,一鼓作氣再而衰,直到顏子星的笑容漸漸消失,沈抱塵和兩個徒弟也終於看到那螞蟻找到回巢的路,終於抬起頭來。
沈抱塵笑道:“哦,那不挺好的。”
顏子星憤然無語,兩個孩子已經站起身來,朱煌嘀咕著:“不是早就說能煉成麼,現在還這麼高興,大人真奇怪。”說著朝那鷹一揮手,“刺客,走。”
那鷹聽叫,撲稜著翅膀似乎竭力想要飛起,卻最多隻能離地不到三尺,就這樣一蹦一跳地朝前走去。
秋聲振也站起來,喊道:“不對,我明明給它起名叫殺手的。”
那鷹一聽這邊也在叫自己,登時無所適從。
朱煌轉身道:“我是師兄,應該聽我的。”
秋聲振言簡意賅地回應道:“呸!”
沈抱塵失笑道:“刺客殺手還不都一樣麼……”話還沒說完,兩個孩子已經扭打到一處,地上登時煙塵滾滾,紅裘和白衣轉眼染成土黃,那不知該叫殺手還是刺客的傷鷹跳到眼前,也滾入戰團,也不知是在幫誰,一時間院子裡變得熱火朝天。
顏子星目瞪口呆地看著沈抱塵:“你不去拉拉?”
沈抱塵笑道:“小孩子麼。顏兄,你好好在這兒學學,馬上就用得上了。”
顏子星平生最好清淨,聽著這稀里嘩啦的聲音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