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
爹爹的這個舉動,也是她從前從未曾看到過的。
樹兒覺得這時的爹爹好生奇怪。於是她猜度大約大人們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令人覺著奇怪的地方。
譬如爹爹。譬如柔華姨母。譬如母親阿嬌。
母親獨自一人時會嘰裡咕嚕地自言自語,語速飛快,而且說話時會眼睛發亮,面頰通紅。她因為人小,像一陣小旋風似的旋來旋去,去哪裡都無需人來通報,因此撞見過好幾回母親一個人自言自語。她一句也沒有聽懂過母親說的是什麼,但是心裡卻隱隱覺得母親這個時候的神情有些可怖又有些可憐。
爹爹則恰好相反,整日裡沉默寡言,一天到晚也說不了幾句話。她有時嫌悶,便怪嫌棄地問爹爹為何話這般少。她記得爹爹回答她時倒說了老長的一句話。
爹爹說:“因為爹爹本來就不愛說話……加之從前認識了一個話多又愛吵鬧的人,大約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不小心把一輩子的話都說光了。”
她聽得似懂非懂,心裡想要問問那個話多又愛吵鬧的人是誰,誰料轉眼卻又忘了問。
爹爹身上讓人覺著奇怪的地方還不止這些。再譬如,有時候她犯了錯,拉了爹爹的袖子撒嬌、把眼淚鼻涕抹在爹爹的袖子上時,爹爹會莫名地看著她出神,久久地靜默,此時爹爹的目光必然是溫柔無比的;或是常常與她正說著話時,忽然瞥見一旁毛球跑過,也會驀然頓住,目光追隨著毛球而動,隨後神色則會變得不可捉摸,喜怒難辨,待回過神來後又會問她:“適才我說到哪裡了?”
總而言之,這回是因為她惹得夫子生了氣,因此她爹爹便罰她在書房內練大字,怕旁人管不住她,又親自在旁邊看著。
樹兒又勉強寫了兩個字,便伏在書桌上淌著口水睡著了。錦延苦笑,將她抱起來,放到裡間的榻上,小心地為她蓋好薄被,理了理她額上的亂髮,又擦去她臉上口水的痕跡。
樹兒才睡下不久,長安便來複命。錦延笑問:“這回他沒嚇跑吧?”
長安躬身笑:“這回也跑了,不過已在城門口找到了,屬下把他一家帶回府裡了。”
“哦?”錦延悶笑了兩聲,又點頭讚許道,“這莫松如此謹慎,倒是個難得的人才。”
長安也笑道:“這回倒有趣得很……屬下帶人送銀子前往莫松家時,莫松一家都不在,卻正好遇著三個甚是兇惡的男子正在在他家裡東翻西找,屬下覺著奇怪,便命人捆了也帶回府內了。這三人之中,為首的那個卻是夫人的表兄,從前的武姨母的侄兒,名叫武大壯……”
錦延坐直了身子,屈指叩了叩書桌,吩咐道:“把人都帶上來。”
不一時,莫松一家四口及武大壯等三人俱被帶入書房,武大壯三人在前,莫松夫婦在後,七個人跪成了兩排。
莫松一家本已逃到城門口,卻又被捉到將軍府,這一路著實受了好些驚嚇,難免要胡思亂想,原本猜想這回必然要死於周將軍之手了,一家人抱頭痛哭了許久,及至見了被捆住的武大壯三人,卻又糊塗了。
被捆的三人進了書房便抖個不住。為首的武大壯膝行兩步,擠了滿臉的笑,道:“周將軍!妹夫!小的是阿嬌的表兄!小的並非惡人,請聽小的一言!”
錦延抬頭掃他一眼,隨即伸出手掌,端詳掌心的繭子,口中淡淡道:“你說。”
武大壯道:“小的原本並不認識這姓莫的,是昨夜阿嬌表妹派人來接姑母,說是想姑母,要接她去將軍府小住幾日……又順便帶了些銀子給小的,讓小的帶兩個人去城中找這姓莫的,把他一家從京城裡嚇唬走,趕到遠遠的地方去。”
阿嬌本來是要他將莫松一家捉到無人處殺掉滅口,武大壯雖然莽撞,但卻並不傻,是以在錦延面前,將殺人滅口給換成了“恐嚇”二字。
錦延蹙眉,思索良久,方才問道:“為何阿嬌要你這樣做?”
武大壯忙道:“小的也不甚清楚,來人只說是阿嬌表妹不想叫從前的熟識之人知曉她從前的那段……那段過往之事而已。”
錦延面現痛心之色,揉了揉眉心,沉吟半響,方說道:“知道了,你們走吧。只是下不為例,若是再被我發覺……”
武大壯撲倒在地,重重磕頭稱謝:“小的不敢!待小的去表妹那裡接了姑母便走……這便回家,這便回家,從此不敢再做歹事!”另外兩個人也如蒙大赦,慌忙磕頭退下。
莫松夫婦兩個聽得雲裡霧裡,似懂非懂。
錦延讓人給他一家端來座椅,又斟酌道:“倒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