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糾結,但想到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慕千雪還是去了宋建仁的書房。
她進去的時候,宋天楊正好出來。
兩人擦肩而過,慕千雪毫不留戀,宋天楊卻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臂。她擰著眉瞪他,他卻只是欲言而止,也不說話,只用一種略帶傷感的眼神安靜地看著她。在宋天楊的氣質裡,何曾有過安靜這一種?可現在,他眼裡濃得化不開的情緒,暈染著慕千雪,正藉著大掌的溫度,試圖一點一點地影響她。
知道再這麼下去自己恐怕又要破功,慕千雪沒再給他機會,不算很用力就掙開了他,然後,反手關門,又一次將他關在了門外。
宋天楊退的及時,要不然高蜓的鼻樑恐怕就要遭秧,想到這個小女人現在的氣性這樣大,他心裡的擔心也就更重了。原是想留在書房聽聽她想說什麼的,沒想到那隻老小三又過來攪和,宋天楊慪得心血翻湧,卻也不敢無視於那個老小三的到訪。
磨了磨牙,還是下樓去了翰墨軒。
…
“坐。”
抬手指了指下手處的幾處沙發,示意她隨意。
宋建仁一如既往的好風度,縱然他早已算準了慕千雪找他的理由,可臉上的笑容依舊情真意切。
慕千雪沒什麼好臉色對他,口氣也不怎麼客氣:“不用了,我就幾句話,說完就走。”
“坐下吧!你這樣我看著也累。”
宋建仁不良於行,所以他書房裡的那張超大的書桌是按著他輪椅的高度量身打造的同,比普通的書桌要矮,慕千雪站在她面前說話,便有種俯視之感。而從宋建仁的角度看來,便是仰視。
無論是不是他看著她累,以宋建仁那樣的身份,對一個晚輩也是不喜歡用這樣仰視的角度的,所以只猶豫了一下,慕千雪還是坐到了不遠處的小沙發上。她今天是來談事情的,不是來吵架的,製造一個相對舒適的環境,對接下來要進行的談話不會有壞處。
看她終於坐了下來,宋建仁微微一笑,主動開啟話題:“說吧!想跟我談什麼?”
宋建仁夠直接,慕千雪也沒心情打太極,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份契約,是不是可以不作數了?”
抬頭看向面前的長者,第一次用直視的眼神,勇敢地迎向他鋒利如刀的眼神。這是個曾讓她數度感激,覺得可以一生依託的長者,不是因為他救了小雨,而是因為信任父親的眼光,慕千雪總覺得,能讓爸爸以性命相托的戰友,絕不是壞人。可現在,她的信仰已倒塌,而面前這位可以依託的長者,也變成了不擇手段的小人。
“小雪,你想好了嗎?”
宋建仁平靜地開口,慕千雪也平靜地回答,雖然屢次對上他洞悉一切的眼神時仍有俱意,可那股子對父母愧疚支撐著自己,讓她怎麼“想得很清楚。”
“一晚上就想得這麼清楚麼?我可是用了快六年的時間,才想清楚一切。”
聞聲,慕千雪忍不住一聲冷笑:“那是您老了。”
“你是第一個敢當著我的面罵我老的丫頭。”
面對慕千雪的不客氣,宋建仁四兩撥千斤的態度反襯著慕千雪,倒顯得她不懂事。
慕千雪知道以自己的閱歷跟這種老狐狸鬥不會有勝算,也不急進,只涼涼地來了一句:“不過是說了事實,您要不喜歡聽,我可以不說的。”
話到這裡,宋建仁終於深深地看了慕千雪一眼,隱在鏡片後的眸光銳利,對上慕千雪那雙既便戴了隱形眼鏡,也依舊波光粼粼雙眸時,終於不再帶任何的輕敵之意。
也不和她玩四兩撥千斤了,也不跟她打太極了,直接單刀直入地嘆了一句:“小雪啊!再給天楊一次機會好麼?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真心的。”
“那又怎樣?”
“小雪,你要明白,你爸媽的死也不是他想看到的,那是意外。”
“那又怎樣?”
“你和他感情這樣好,怎麼捨得就此放棄這一段?”
“那又怎樣?”
一連說了三遍‘那又怎樣’,慕千雪的表情在半掩的陽光裡明明滅滅地看不清晰,但她周身氤氳的悲傷氣息很濃很濃,濃得讓人無法忽視她的絕望。
那又怎樣?是的,那又怎樣?
就算宋天楊對她是真心的,就算那一場車禍是意外,就算他們的感情好到像是連體嬰,就算……她真的捨不得。可那又怎樣?就因為這些理由就可以埋沒良心?就可以無視於父母慘死的真相?她不是恨他犯下了那樣不可饒恕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