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想,如果他們預先知道了倒是的確要千方百計阻擾對方的,即便不能成功也要討價還價地為自己撈點好處。他們再想到,如果換了自己處在大竹康郎的地位,恐怕也一定會這樣做的。這樣想著,眾人心中倒有了些釋然。
這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就像嫁了個麻子、跛子、瞎子、聾子、做丈夫的女人的寬容:唉,畢竟還是個男人。
他們也的確沒有辦法改變這種結局。
“三合會已經向大竹幫宣戰?加藤正沒有這個勇氣吧?”高川格忽然問:“他做事一向慎重畏縮,以他的性格只怕會採取觀望的態度吧。”
竹下智佩服地望著高川格:“加藤正已死在三木英樹的武士刀下,三合會現在的幫主是三木英樹。”
高川格又問:“大竹康郎如果只擔心我們不讓他當幫主,自然會把我們困在這裡,甚至連幫主遇難的訊息也沒有告訴我們。可是現在他已經當上幫主了,為什麼還不讓我們知道真相,繼續欺騙我們呆在這裡呢?”他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按常理,現在三合會既然已對大竹幫宣戰,他是很需要我們出去幫他應付局面的。”
高川格在幫中素以思考慎密見長,被眾人稱為“電子計算機”。他這個問題一提出,眾人略一思索,臉色微變,心中不由一凜。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八節
大竹康郎是不是想一勞永逸、永絕後患呢?眾人都是黑道中打滾出來的,這種對付麻煩的手法他們比老太婆對自己的牙齒有幾顆都還要清楚。他們不由一起地望向了門,心中同時想到了走。
竹下智忽然笑著說:“樓下一直有人在監視著,我為了找你們已經敲遍了這裡三分之一的房間,不然我早就來通知你們了。我已經為你們安排了另一條退路。”
高川格欣賞地拍了拍竹下智的肩膀,笑著對橋本昌說:“你有個很不錯的手下,什麼時候不用了,叫他到江川堂來我用他。”
橋本昌也笑了:“你別做夢了,還是趕快回去看住你那點家本吧,不然把自己手中的人馬都給死光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其餘幾位堂主,幾位堂主心領神會地互相點頭。
高川格補上一句:“這是大竹幫幫主和三合會幫主的事,各位要小心應付。”
他特別加重“大竹幫幫主”那五個字,而不是說“大竹幫”,眾人都冷冷地互相笑了笑,穿好衣服,無聲地隨著竹下智向門外走去。
只有關山利夫滿頭霧水似地看著眾人,使勁地皺著眉頭,他還沒明白這幾句話的意思。
他抓住高川格:“喂,高川計算機,你們說什麼?”
高川格搖著頭笑了笑:“這一段時間,你老弟還是最好摟著老婆在屋子裡睡大覺吧,不要不管什麼時候為什麼人都傻出力氣,你死了,別人連骨灰盒都不會給你買一個。”他拍了拍關山利夫的肩膀:“別人這樣對待我們,我們為什麼要給他當槍手?”
關山利夫終於懂了,他咧開大嘴笑了笑,罵道:“對,這個壞小子要當幫主,就讓他一個人去對抗三合會吧,我叫我的兄弟們從明天開始全部在家睡大覺!”
第一節
十月十九日。晨。
戈列丁輕輕而優雅地彈奏著他的曼陀鈴,如泣如訴的樂聲像陽光撒滿的軀體,又像夜色籠罩的孤獨的心,讓人置身於一個哀感驚動、縹緲虛幻的氛圍。
白朗寧凝視著戈列丁那捲曲雜亂的頭髮,寬而凸出的前額,深邃的眼睛,高聳的鼻樑,削瘦的兩頰,這是一個藝術家的頭像。戈列丁也具有藝術家的氣質,優美的音樂便是明證。他也許本可成為一位名揚世界的音樂家,坐在典雅莊重的音樂大廳裡演奏他喜愛的音樂,可是命運的捉弄卻使他不得不走上了一條陰謀與暴力的道路,他那一雙優柔纖細的手卻拿起了冰冷的手槍。
他也許只有在很少的很罕有的一些暫時的空暇,才能夠又重拾起他這遺忘冷落了的樂器,彈一曲始終流淌在他心中的樂曲,就像一個為生活奔波的母親,總不會忘記偷空在兒子的臉蛋上親上兩口。
他完全沉浸在他的音樂中,薄薄的晨霧籠罩他的身影,他整個人就像他的音樂一樣迷人地令人感動。
白朗寧不知道自己感悟了什麼,是吉普賽人辛酸的歷史還是閃爍的智慧?或者戈列丁僅僅不過是在懷念一位舊日的朋友和戀人,或者就是他那個流浪在世界各地的民族。
白朗寧不知道這一些,他只知道他被感動了,他心中最柔軟的一部分已經被這個吉普賽人神秘的音樂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