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頭,她淚光瑩然,對南星元道:“南哥哥,史姐姐料因怒氣攻心,動了腹中胎氣,加以用勁交手,她又是身懷六甲,自與多生兒女婦人不同,不過,這樣尚不致危險,弄些安胎之類藥物,必可將其救活!”
南星元尖起眉毛,搓手道:“此刻時候已晚,哪兒去弄安胎藥物!”
列位看官,說書人筆述至此,不能不插諢交代幾句,原來古時武學,不論內功外功,最忌胎氣發作,蓋腹中若有塊肉累,一旦受傷,血脈阻窒,又不能用推血過宮之法去救,因行此法勢必影響胎兒安全了。故單嬋只能袖手旁觀,並沒動手推按,口裡直說要找安胎藥,便是這個道理。
話休絮煩,且說南星元的話才落,只聽得桑龍姑冷冷道:“不再傷她倒也罷了,還要救她做甚?”
南星元搖搖頭道:“話不是這般說,桑妹妹,你可知我與她的事尚未了結?”
桑龍姑心頭一亮道:“為那勞什子休書麼?”
南星元點點頭道:“不錯,她不醒來,我那休書如何親手給她!”
原來古人重禮,休書授受必須親面,否則不可為憑,所以南星元要當著史三孃的面前擲下休書。桑龍姑想了半晌,忽地面現異色,毅然道:“好,為了你我未來安樂,便宜了那賤人,待我給她一些丹丸救救!”
邊說邊自囊中掏出兩顆異香撲鼻之丹藥,此丹丸乃安神之類藥材煉成,名為“定心丹”,本屬八荒門中傳下秘方,桑龍姑常帶在身邊,這刻恰恰正用得著。
桑龍姑有些不願,卻又不得不把丹藥取出,南星元一瞥稍安,接過丸子一捏,找了一瓢清水衝了,便教單嬋給史三娘口裡灌下,大約過得盞茶工夫,史三娘臉色轉紅,丹田咕嚕咕嚕的響了一陣,舒了一口氣,已然悠悠醒轉。雙眸才一張,便已破口大罵起來。
南星元不迭皺眉,卻不答話,桑龍姑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清叱一聲,又待發作。這婆娘與南星元並排而立,身形乍動,早已給他扯了轉來,低喝道:“桑妹妹休要造次,賤人雖倔強,罪不致死,算了吧!”
這時,史三娘已然直身坐在綠茵之上,長嘆一聲,淚如雨下,單嬋見得此情此景,也自淒涼不已,慢慢地踱了過去,蹲到她的面前,悽然輕聲道:“姐姐,事到如今,罵也無益,你身懷六甲,應宜保重,苦壞了身子可不是當耍的啊!”
聲調極之悽惋,鑽入南星元耳鼓之際,不由矍然一凜,心念轉動道:“殺了賤人倒算不得一回大事,只是她肚中塊肉畢竟是南家血脈,狼虎尚且愛其子兒,何況我塞外怪傑,放生她就是!”
別說南星元心中咕綴,史三娘此際心中也在轉動,她想道:“冤家既已變志,自己又有孕在身,賤人桑龍姑兇得緊,縱使拼命也只落得喪了一命,嬋妹之言有理,倒不如忍辱一時,待找個機會再報復不遲!”
兩人各有心事,桑龍姑又何獨沒有?她尋思道:“南哥哥空存婦人之仁,今日若不斬草除根,日後定生大患,尤其她那腹中塊肉,將來更堪虞慮!”
只見她眼珠一轉,尖聲叫道:“南哥哥,你今日不殺這賤人,日後她到長白陰陽門報訊,招來二怪大敵,你我都休想活了!”
這話本來不錯,桑龍姑張其如簧之舌,陳說利害,不外想南星元斬草除根,殺了史三娘而已。
南星元淡淡一笑,說道:“桑妹,這你倒不用操心,我與這賤人這番離關外,乃屬私奔,就是賤人不去報訊,陰陽門二怪已然也要找我們的,我料她也不敢回返長白,你知道二怪火粟性子。”
這番話說得桑龍姑啞口無言,又不敢提起史三娘腹中塊肉的事,正自嘰咕間,只聽得史三娘吆喝一聲。
史三娘心念一打定,反覺悲懷稍戰,霎時收淚止啼,冷冷道:“冤家,你要殺我便殺好了,嘮嘮叨叨幹嗎?”
南星元有些不忍,卻道:“誰要把你殺了?”
史三娘睜目又是一喝:“然則,你既不殺我,要待怎地?”
南星元苦笑道:“史妹子,非是做哥哥的狠心,你我之情,已然緣絕今生,勉強締合下去,徒使你我痛苦而已!”
史三娘尖起嗓子道:“好啊!我有何失德,要你說這些話,這般說來,你是要將我休了?”
南星元把心一橫,哈哈笑道:“不錯,我要把你休了。哪管失德不失德,你我緣份已了,就得分離!”
要知南史二人,青梅竹馬,自幼相愛,一旦遽離,南星元雖肝膽如鐵,史三娘卻是肝腸寸斷,一聽此言,不由悲從中來,止不住飲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