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忽然覺得不能適應,忽然明白自己終究還是開始依賴這個男人了。
“娘……”女兒怯怯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將她的心神從那遙遠的彼岸扯了回來,她低下頭對她露出笑容,說道:“怎麼了?葭兒。”
“爹,他會沒事的吧?”劉葭紅著眼眶問道,怯生生的,就像小兔子一般。
“會沒事的。你要相信義侍醫的醫術啊。你不是看他救過很多人嗎?”陳嬌低下頭安慰道,“可是,葭兒要記住,一定要乖乖地待在雲陽宮不可以出去。不可以讓人發現你其實沒有生病哦。”
“嗯。”劉葭聽話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葭兒會很乖,葭兒不要太子當皇帝,葭兒要父皇回來……”
陳嬌看女兒的眼角帶著淚光,陷入了沉思中。伸手為女兒拭去眼淚,陳嬌悄悄離開床榻,對著一直守在門外的飄兒招了招手,說道:“你進來吧,好好照顧公主。”
“是,娘娘。”飄兒應道,隨即有些擔憂地問道,“娘娘,您不休息一會兒嗎?你從昨天……”
“我沒事。”陳嬌搖了搖頭,說道。人真是很奇怪的動物啊,高度的緊張之下,身體一點也不覺得疲勞,累的只有精神。
快速穿過那些迴廊,走向竹宮,那個祭祀太一神的宮殿。雍地和甘泉宮距離非常近,那一日,進入行宮之後,行宮之中,自然有許多的侍醫待命,但是考慮到保密等眾多因素,她還是選擇了淳于義,並且,假如生病的人是隨行的廣玉公主的話,召女侍醫入宮也是比較正常的。
至於,移駕甘泉宮,則又是另一回事了。雖然當時的劉徹並不宜移動,但是對於陳嬌來說,甘泉宮顯然是個比行宮更安全的地方。當劉徹留在行宮的時候,他不能一直留在宮中,因為還有許多祭祀活動等待著他,之前在他自己的安排下,很多類似的活動已經被避過,若一直這樣下去,難免讓人起疑。但是來到甘泉宮就不同了。
甘泉宮,在此時的正確稱謂應該是甘泉上林苑。它由眾多的宮室組成,事實上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宮殿群,有漢以來一直擁有陪都的地位,漢武帝每年都會來此住上一段時間,類似後來清代帝王每年都去木蘭圍場圍獵。最重要的是,在甘泉宮中,有一個竹宮乃是祭祀太一神的,劉徹以祭祀太一神為名進了甘泉宮之後,即使不再出現在外面,也不會有人起疑。再加上,陳嬌被廢之前,曾經有長達七八年的時間是在甘泉宮中居住的,雖然離開的時候諸多心腹都已經被斬首,但是,相對於雍地的行宮,她對甘泉宮的控制能力顯然要更甚一籌。
“娘娘,你怎麼回來了?”竹宮之中***通明,郭釋之守在其中,邊上是煎藥的淳于義和楊得意。
陳嬌走到劉徹躺著的床榻邊上,跪坐下來,握住他露在外邊的手,看著他緊閉的眼睛,還有下巴上因為沒有打理而顯得有些亂的鬍子,不由得一陣難受,強行將即將湧出眼淚吞回去,開口說道:“釋之,你出去喚聶勝大人過來。”
“是。”郭釋之點了點頭離開。
“義侍醫,陛下的情況怎麼樣?”陳嬌一邊理著劉徹的亂髮,一面問道。
“陛下的心脈為金刃所傷,三魂去了七魄,所以現如今一直昏迷不醒。雖然兵刃已經拔除,又加了不少止痛藥。但是……”淳于義猶豫了一下。
“但是什麼?”
“陛下的情況,臣亦不敢為娘娘保證些什麼……一切,要看陛下自己。”淳于義略有些不忍地說道。
陳嬌覺得自己心中的某根弦彷彿因為這一句話繃斷了,只覺得一陣一陣的刺痛向心房襲來。劉徹,劉徹,你竟然也會如此脆弱。你不是那個有為於二十四朝的千古一帝嗎?你不是那個殺伐果決的漢武帝嗎?我一直以為,即使有一天我先離開了,你依然能夠在你的未央宮中號令天下的。難道竟然是我錯了不成?
想起他閤眼前的那個眼神,那個帶著無限擔憂的眼神,陳嬌覺得自己有些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他究竟還是不是那個漢武帝呢?那個漢武帝會帶著她出遊嗎?那個漢武帝會給予她這麼多年的獨寵嗎?那個漢武帝……會這麼輕易地將皇帝信璽交到她手中嗎?那個會為了大漢天下立子殺母的漢武帝,怎麼會將可以任命三公大臣的皇帝信璽交到她手中呢?
也許,錯的是自己也不一定。那個漢武帝,沒有遇到餘明,那個漢武帝不會躲在猗蘭殿的密道中哭泣,那個漢武帝……也沒有遇到過自己。僅僅為了那史書之上的幾行字而一直將他拒於心房之外,無視他這麼些年來試圖和好的努力的自己,也許比眼前昏睡的這個人更加殘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