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李希接過茶杯,微微一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像他這樣的帝王,其實最相信的只是自己的判斷,我的辯解其實是毫無作用。這一次特地挑明,也不過是為了警告我罷了。”
“那……阿嬌的事情……”
李希抿唇一笑,說道:“這是最讓我驚訝的地方,她竟然能夠再度有喜。果然是大喜啊。”
“目前衛皇后和太子雖然看似穩固,但是在陛下心中只怕早已經危如累卵了,阿嬌這個時候有喜,的確是再好不過了。”
“但是陛下並未訓斥衛皇后,而且在這件事情上,衛家的立場並沒有太多可以指責的地方。”
“正因為陛下這樣輕輕揭過,所以才可怕。若他還會訓斥衛子夫還會發怒,則事情過了也便過了,現在這樣什麼也不說,其實是將這事牢牢地記在心上了。”
前殿。
“陛下,冠世侯已下淮南、衡山。”公孫弘拿著奏摺上奏道,“於淮南王府查得偽造之玉璽龍袍,淮南王安畏罪自焚,衡山王賜聞信亦戮頸服罪。”
公孫弘心中知道這兩位諸侯王的自盡很是有問題,畢竟大漢天子治國首重孝悌,以他們二人王叔的身份,縱使押到長安,也不過是個貶為庶民的懲罰罷了。想來不過是眼前的這位皇帝陛下,不願意承擔屠戮叔父的罪責,私令下面人動的手吧。
劉徹靠在扶手上,點了點頭,說道:“擬詔,朕聞咎繇對禹,曰:在知人。知人則哲,惟帝難之。蓋君者心也,民猶肢體,肢體傷則心慘怛。昔者淮南、衡山修文學,流貨賂,兩國接壤,怵於邪說,而造篡弒。此朕之不德。命優撫孝弟、力田。孤、老、寡、鰥、獨,賜帛人二匹至五匹。八十以上賜米人三石。有冤失職,使者以聞。”
“是。”李希點頭應道。
“另外,朕還有件事情要宣佈。”劉徹開口宣佈道,“朕的三位皇子都已介學齡,故而,朕將責令三位皇子遷入博望苑,另擇太傅少傅教導之。”
劉徹忽然做的這個宣召,讓殿中的諸人都有些蒙了,但是他接著又宣佈道:“今冬寒雪不止,民多凍死,朕心甚憫,著各級官吏,仿元朔五年舊例,以工代賑,設粥棚、煤場,助民度此寒冬。”
煤之一物長年來都由彭城煤行所獨佔,這些年來也不是沒人對這個看似無背景的小小煤行起過歹意,但是每次那煤行都有化險為夷的神奇魔力。而這一次皇帝忽然提及,卻好像那煤行已經轉入官營了一般,不過這些事情自然有負責的人去詢問,在場諸人也沒幾個開口詢問的,底下便是一片讚頌之聲。
“陛下聖明。”
“此乃仁政。”
劉徹看著如同應聲蟲一般的眾人,臉上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容,然後說道:“御史大夫番系就任以來,碌碌無為,不恤民心,黜之。樂安侯李蔡擢升為御史大夫。”
李希筆墨不停地將劉徹口中的話化為聖旨上的金科玉律,而靜坐在大殿角落的太史令司馬遷亦靜靜地做著筆錄,在群臣的阿諛奉承聲停下之後,只留下這兩處沙沙聲,襯托得整個大殿更加的安靜。
番系終於連這個隱形了的御史大夫也做不成了,只是最終頂替他的人竟然會是出身將門,一直以來都擔任武職的李蔡,卻是令群臣有些目瞪口呆。
劉徹見此情景,便開口說道:“若無事,退朝吧。”
……
“李卿,再替朕擬一道詔書,冠世侯紀稹平淮有功,加一千二百戶,凡三軍將士有功者,皆升一級。”劉徹離了前殿,並未乘坐鑾輿,而是緩步而行,令李希跟在身後。
“臣遵旨。”李希答道。
“李卿。”劉徹忽而轉頭說道,“你家中除卻妻房子女,還有何親人?”
“臣於襁褓之中即喪母,行年四歲,慈父見背,此後便由家僕撫養,靠著祖上留下的遺產度日。”李希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李卿身世孤苦,能有今日可是多虧了家中老僕的照料啊。”劉徹微笑著點頭。
“是。”
“李卿入仕是為了避開江都王嗎?”
“這亦是一個原因。臣之所以遲遲不願入仕,還因為,臣不知陛下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一直到陛下重用主父偃,行推恩令,臣才肯定,陛下乃是有為之君。”
劉徹停下腳步,轉頭望向李希,說道:“這麼說,一直到了元朔年間,你才覺得朕是可託之君?”
“正是如此。”
劉徹對他如此說話並不感到生氣,只是微微一笑,說道:“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