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聽得木階吱呀聲響漸自停歇,御紫炎唇邊勾起的弧線,卻是緩緩收起。
看向手中酒杯仍自泛著粼粼波光的琥珀色澤,紫眸之中重新蒙上一片茫然。
不是他不肯說。不是他不願說。只是——不知從何說起。
心中糾纏在一處的紛繁思緒其實當真已經快要將他壓得透不過氣來。不過半日時光,他沒想到自己竟還會再遭遇這般感觸。
如鯁在喉,又似泰山壓頂。
悶悶的一口氣僵在胸口,吞不下、吐不出。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是自己想得太多。他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莫要重蹈覆轍。
然而,當反常與巧合一個個堆砌重疊在一起,他的意識早在他能夠控制之前便已狂亂起舞,將所有零星的片段連線成一片,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視。
是他想得太多麼?
是他疑神疑鬼麼?
但,為何燕琉璃也覺察出了不對?為何一向行事講求“穩準狠”的燕琉璃,到了最後卻不曾堅持追問到底?
難道,不是因為燕琉璃也從細微點滴之中覺察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麼?
深吸一口氣,御紫炎微闔了雙眸。泛著紫芒的睫羽輕輕顫動著,月色下彷彿自由起舞的精靈。然而,這隻精靈,展現的舞姿,卻似乎並不能算得上歡快愉悅。
“……”
忽然,原本只是輕輕起舞的睫羽突地跳了一下,而後,卻又驀地安靜了下來,再沒有半分動靜。
月光疏影。
原本稍顯單薄的身影,突然間被一道更加寬闊堅定的身影籠罩。彷彿被融了一般,兩道身影根本分不出彼此,連成一片。
然而,依舊只是月光下一道孤影,看上去,卻好像少了幾分孤寂與迷茫。
“——”
伴隨著冷香氣息而來的,是落在臉頰上的一記輕吻。
記憶中一向帶著絲絲微涼觸感的唇,此刻卻意外的多了幾分溫度。
但闔著眼的少年卻清楚,不同以往的感觸,只因自己在夜涼如水之時,於空曠無人的大廳中靜坐了太久。
自己的臉頰變得溫暖不復、冰涼非常,於是,愛人微涼的唇,便顯得多了幾分溫熱。
唇邊扯起一道弧線,御紫炎心中暗笑——沒想到這個時候自己竟是如此煞風景的想起“相對論”什麼的。
不過,道家所講,天地萬物左不出一個相生相剋、此消彼長的道理。如此想來,此等觀點倒是與現代科學先驅者、鼻祖一樣的人物不謀而合。
然而,御紫炎這廂天馬行空想得不亦樂乎,他身後之人卻似乎少了幾分耐心。
微微有些霸道的扳過御紫炎微涼臉龐,剛剛離開的唇再次覆上前來,將那勾起一道淺淡弧線的唇納入口中。
帶著些微粗暴掠奪意味的吻,卻意外的令御紫炎有些沉醉其中。
定是有些醉了——當御紫炎感到自己的頭有些昏昏沉沉、身子卻莫名其妙輕飄飄時,一個想法倏地進入腦中。
罷了,酒李太白有云,“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他方才已是使得“金樽空對月”了,此刻便是偶爾放縱“盡歡”一次,又有何妨?
打定了主意,接著燻然醉意,御紫炎大膽伸出手臂環住上方人的脖頸,主動回應起對方的深吻。
天,是他的天。不屬於任何人,不必他在背後苦苦守望,會一直只注視著他、眼中只有他的天——
……
不知過了多久,唇齒間馥郁酒香已經同樣完完全全佔據了對方口中每一寸領地。意猶未盡的二人方才微微離開了一些距離,卻也只是,比唇齒相纏好上那麼一點點。
光潔的額頭相互抵在一起,上方微啞的聲音傳來,卻是一聲嘆息,“傻炎兒。”
然而,回應對方話語的,同樣是喑啞嗓音,內容,卻格外的煞風景,“那孩子如何了?”
“——”
聽到愛人所問,朦朧月光下御天行身形微頓,而後緩緩說道,“燕琉璃將那孩子領了去。”
“原來如此。”
唇角微揚。這個琉璃啊,當真是一心為他著想著呢。
“炎兒,我——”
帶著一分猶疑的聲音再度響起,卻到底戛然而止。
白皙的手掌覆上愛人丹田之處。那裡,自從離開啟仙南海外龍域後便一直沉睡不醒的龍嬰,終於重新張開了雙眼。而那龍嬰張眼的瞬間,便是他們看清小乞兒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