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立刻撲過來雙手抱住他的腰,用非常地道的西班牙語高聲喊道:“上帝保佑!我看見誰了?我抱住的不就是我尊貴的朋友,我的好鄰居桑喬·潘薩嗎?對,肯定是他,我現在既不是在做夢,也沒有喝醉。”
桑喬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還抱住他的腰,十分驚奇。他一句話也沒說,仔細地看了那人一會兒,仍然沒有認出他是誰。那個人見桑喬還在發愣,便對他說道:
“桑喬兄弟,你怎麼連你的鄰居,摩爾人店主里科特都認不出來了?”
桑喬再仔細看看,才慢慢認出確實是那個人。桑喬騎在驢上,抱著那人的脖子說:
“你穿這身小丑的打扮,里科特,哪個鬼能認出你呀!告訴我,誰把你變成外國佬了?你怎麼還敢回到西班牙來?假如有人遇到你,認出你,你可就麻煩了。”
“只要你不說出去,桑喬,”那個朝聖人說,“就衝這身打扮,我敢肯定沒有誰能認出我來。咱們離開大路,到那片楊樹林那兒去吧。我的幾個同伴想在那兒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你也同他們一起吃,他們都是老實人。我可以給你講講我遵照皇上的諭旨①離開咱們村以後遇到的事情。那個法令可把我們這些倒黴的人害苦了,這你想必聽說過。”
①西班牙歷史上曾多次頒佈法令,驅逐摩爾人出境。
桑喬同意了,里科特招呼同伴向離大路很遠的那片楊樹林走去。那幾個人扔掉長柺杖,脫去披肩,原來除了里科特已經上了年紀之外,他們都是些很精神的小夥子。他們都帶著褡褳。而且看上去都裝著不少令人垂涎欲滴的東西。他們躺到地上,以青草為檯布,擺上麵包、刀叉、核桃、乳酪片,還有幾根大骨頭,雖然沒什麼肉可啃,卻還可以吮一吮。還有一種黑色食物,據說叫魚子醬,是用魚子做的,很適合下酒。油橄欖也不少,儘管都已經乾癟,沒醃過,但可以含著吃,味道也不錯。不過,在這些食物裡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六個小酒囊,他們每人都在褡褳裡帶了一個。那個里科特也帶了一個,他現在已從摩爾人變成德國人了。他把酒囊拿了出來,大小也和另外五個酒囊差不多。
他們開始極有興致但又極從容地喝酒,仔細地品味著每一口酒;吃的東西也都是一點兒一點兒地用刀尖挑著吃。吃到一定時候,大家一齊抬起胳膊,舉起酒囊,嘴對著酒囊口,眼睛看著天,彷彿在向天空瞄準,然後才左右搖著頭,做出非常快意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把酒囊裡的酒喝到肚子裡去。桑喬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可他並不感到難過,相反,他就像那句俗語常說的那樣,來了個入鄉隨俗,向里科特要過酒囊,也像其他人一樣瞄向天空,然後津津有味地把酒喝下去。
酒囊一共舉了四次,要舉第五次已經不可能了,酒囊裡已經空空如也,令大家很掃興。不過,他們還是不時地用自己的右手去握桑喬的手,嘴裡還說著“西班牙人德國人,都是一家人,都是好兄弟”。桑喬也回答:“我向上帝發誓,都是好兄弟!”桑喬這樣嘻嘻哈哈地笑了一個小時,把他當總督遇到的那些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人們在吃喝的時候一般都很少考慮事情。喝完酒後,睏意又開始襲擾大家,大家就在他們剛才還當桌子和檯布用的草地上睡著了。里科特和桑喬吃喝得比較少,所以還清醒。里科特拉著桑喬,來到一棵山毛櫸樹旁邊坐下,讓那幾個人甜蜜地睡去。里科特講摩爾人的語言當然沒問題,可是他卻用地地道道的西班牙語向桑喬說道:
“我的鄰居和朋友桑喬,你很清楚,陛下頒佈的那個驅逐我們的諭旨可把我們嚇壞了,至少把我嚇得夠嗆。還沒到限定我們離開西班牙的時間,我和我的孩子們就已經受到嚴厲的懲治了。我覺得還是應該先安頓好再搬走,所有被限定時間離開他們居住的家園而搬到另一個地方去的人都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我決定先一個人出去找好住的地方,然後再回來同家人一起搬出去。我清楚地看到,我們那兒的所有老人都看得很清楚,皇上的諭旨並不像有些人說的那樣只是隨便說說而已,而是不折不扣的法令,到了時間就一定會執行。我必須承認這個現實。我知道我們有些人曾有過惡毒的企圖,皇上受了神靈的啟示才作出這個英明的決定。可這並不是我們所有人都有罪,我們中間也有一些虛誠的基督徒。不過這種人畢竟是少數,大部分人與此相反,因而不能把敵人留在家裡,把蛇留在懷裡當然不行。
“反正我們遭驅逐是理所當然,罪有應得。有的人覺得驅逐我們還算輕的,可是對於我們來說,這已經是最嚴厲的懲罰了。我們無論到了什麼地方,都因思念西班牙而哭泣,畢竟我們出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