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四級都過了兩次。”
酡馥沒想通,能考上清華的人怎麼過不了四級。肯定是在校園花心,這麼漂亮的一張臉,高搞挺挺的身材,就算他懶,原地不動,也有好色的小母狼撲上來。酡馥這麼一想,便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發現他的眼睛很大,但絕不空洞,盈滿了水一樣的深情,是個迷人的雄性動物。她開始笑自己:莫非你喜歡他了?
賈基嘆了一聲氣,繼續說他的辛酸遭遇,他的畢業分配比酡馥還慘,分在一家快敲破杆(破產)的工廠,車間主任只有中專文憑,卻把他當龜孫子使喚。想當年,剛出校門時多有激情啊,還以為要指點江山呢,結果連馬桶都沒他指點的份。他幹了兩週便辭職了。酡馥問他,那你靠什麼活?他說他在樂隊當歌手。酡馥說,難怪你的氣質跟常人不一樣,便問你是哪個樂隊的?賈基一點也不害羞:“闆闆樂隊。” “闆闆樂隊”是C城的地方特色,專門為喪禮提供現場服務。因為C城人好熱鬧,愛把喪事當喜事辦。闆闆樂隊的鼓聲一打,歌聲一響,方圓的人家都知道又死了人,很多人會去看熱鬧,更多的人是去打“死人子麻將”。靈堂上隨便打多大,公安局也不會抓,沒看見人家親屬在哭,悲傷的淚在飛啊?
酡馥笑道:“我覺得我們應該喝酒慶祝。” 賈基問:“慶祝什麼?”酡馥說:“復旦畢業的搞計劃生育,清華畢業的給死人子唱歌,我們一個管生,一個管死,好偉大的事業,為我們的高等教育乾杯。”賈基一個勁地點頭:“幹,我們乾杯。”他們嘿嘿笑著,以咖啡當酒乾了杯,那一種只能意會的幽默和痛快,像一段淋漓盡致的音樂,酡馥的每個細胞都想為之舞蹈 。總算找到了個知音,而且還是那麼漂亮的知音。
賈基在中學也是寵兒,高考也是狀元,全區第一上的清華,自以為畢業後當不上叱吒風雲的人物,總該有個錦繡前程吧。哪想到一場同學會,才發現自己是混得最慘的一個,幾個好兄弟都沒上大學,自己搞生意,搞得風風火火,鑼鼓喧天,在市區買了門面,在郊區買了別墅,開的車也是進口的豐田,你讓他怎麼活!酡馥說:“只有出國,去遙遠的美國,闖出個名堂,十年後我們再會同學!”
是的,只有出國!他巴不得第二天就能飛過太平洋。但是託福和GRE,他也知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滅。只好出血走捷徑,找槍手代考。酡馥笑道:“說吧,你想考多少?” 賈基說:“2000就夠了,當然了,我是多多益善。”酡馥又笑:“有個地方不好處理,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想讓我男扮女裝? ” 兩個人都笑了。
酡馥久經沙場,早是個江湖老手。如果給女孩當槍手,她就冒名頂替,一個人親赴考場。如果給男孩當槍手,兩個人同時報名,在考場上交換位置,或各自寫上對方的名字。為了保險,她還請人造了幾張身份證。酡馥最近出了點麻煩,可能是江湖走多了,膽子也大了,膽子大了人就麻弊了。那監考老師也是一根筋,進了考場還要查資料。那天酡馥是單刀赴會,身份證是僱主的,假的就是假的,越看越假,相片上的鼻子眼睛分明是另一個人嘛。酡馥賴不過,結果被逐出了考場,一根筋還威脅她:下次再犯,把名字報給ETS(美國考試中心),這輩子就別去美國了!
酡馥喝了口咖啡,嘆了口氣:“看來我這輩子是去不了美國。” 賈基安慰她:“我們去D城考,那邊有我的人,我保證安全。”酡馥搖了搖頭,暗淡無光地說:“你遲早會走美國的。”賈基說:“你不是嗎?你這個高手還走不了?”酡馥說:“我和你不同,你是名牌大學的理工科,託福和GRE只要考得好,就能申請全獎。”賈基半真半假笑:“如果你能幫我拿下籤證,我們假結婚怎樣?”
“假結婚?”她的臉紅了,眼前一疊疊的舊事,想起復旦的“妹妹頭”,當年也多次拒籤,只好靠“嫁”到了美國。她們透過一陣信,最近也沒聯絡了,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 該畢業了吧?聽大學同學說,她和她先生關係並不好,可是她告訴過酡馥,她正計劃著生三個孩子。這世上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
酡馥幽幽地笑了起來,想起單位還有幾個年輕人,為了搭上最後一班分房車,花心費神,搞起了假結婚,先把房子搞到手,再打離婚也不遲。婚姻是神聖的,婚姻也是用來交換的。這世上的人和事,免不了世俗的按步就班,但也需要精神的尊嚴和安慰。她默想了半天,還是下不了決心,最後對賈基說,先把你搞出去了再說。
見酡馥這樣說,賈基反覺得不好意思,他說:“你是個好姑娘,總是為別人想,我若是拿了簽證,我一定要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