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罕見的紅了一紅,卻兀自強撐著笑道:“大師又不是我肚子裡面的蛔蟲,怎地知道我任大俠怕是不怕?”靈照淡淡一笑:“心有所思,脈有所動,你身上所受的內傷已經大半見好,但這心病卻日甚一日,憂患日深。”他說著笑容一斂,兩道長眉慢慢攏起來,“此疾不除,讓老衲如何醫治?”
“乖乖的,這老和尚真他孃的厲害!事到如今,我任大俠也不必打腫了自己的臉充胖子啦!”笑雲終於點點頭,沉沉嘆了口氣,將心中的鬱悶苦惱一發說了出來:“其實我這個人自小便沒什麼雄心壯志,只因喚晴求到頭上來,腦袋一熱就糊里糊塗地捲入江湖紛爭之中。但在我心中,還是盼望過那無憂無慮的自在日子,沈先生苦口婆心的傳我刀法,我心中萬分感激,卻始終不敢拜他為師,其實就是怕惹來更大的麻煩上身。”他最後又嘆道:“但饒是如此,只怕過不了多久,我還是要面對鄭凌風、陸九霄這樣的絕世高手,叫我怎能不怕?”
“原來如此,這也是人之常情,”靈照的目光在陰暗的屋內慢慢地明亮起來,“之所以你常懷恐懼之念,便因你一直未曾開啟過自己的心。老衲有一門少林禪宗的洗心禪觀,對於施主的身心之疾,都有些用處!”“洗心什麼觀?”笑雲張大了眼睛問:“這法子便能讓我不再怕那鄭凌風、陸九霄了麼?”靈照點頭道:“若是你根器相應,更能解開陶真君等人連帶內勁一同送入你體內的戾氣!”笑雲大喜,忙叩頭道:“快請大師教我這個法子,最好又省事又安穩,一下子便去了弟子的病根!”
“又省事又安穩,天下沒有這樣的美事,”靈照笑著問:“你練的刀法叫做什麼?”笑雲道:“觀瀾九勢呀。”靈照點了點頭:“古人將‘大波’叫做‘瀾’,你平時修煉刀法之時,對這‘瀾’字如何理會?”笑雲搔頭道:“沈老也曾說過,我練刀之時,最好能思念出四周大浪飛湧的樣子。呵呵,不瞞你說,我馬馬虎虎地試過幾次,也沒什麼用處,後來也就不想了。”
“思念大浪飛湧?這就是了,”靈照的眼睛亮了一亮,“這就是觀想之法,也就是洗心禪觀的最初一步。你且再試一試看。”說來也怪,隨著他的眼睛緊緊地盯過來,笑雲只覺渾身一熱,閉上眼來,立時覺得四周有浪舞濤飛、風起波湧之狀。卻不知此時已給靈照用少林禪宗的以心印心之法帶入了一個奇妙的境界中。
“如何,”靈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此時你的心是否已經開啟了?”笑雲的額角有汗水點滴而下,他長長吸了口氣,道:“好了一些,卻總覺得……還是欠了一些什麼。”
“不錯,這還不是開啟此心的根本之法。更勝一層的法門應該打破主客之分,”靈照說到這裡卻忽然頓住,沉了一沉,才道:“你就是波浪!”
“我就是波浪!”笑雲渾身一震,只覺隨著靈照的這句話,天地之間一下子全寂靜下來。這密室本來密不透風,燠熱難當,但這時心內卻升起一片清涼,而自己的身子也在一瞬間化作一陣滔天巨浪,一時間波濤茫茫,澎湃雄偉,裂石穿雲,無際無涯。似乎是在一瞬間,笑雲踏入了一個想都沒想過的天地,這裡面沒有主,沒有客,沒有天,沒有地,只有無數大的浪花小的浪花,起落著喧鬧著,飛湧的波瀾高可及天,深不可測,變化無端,氣象萬千。
他似是閉目靜坐了僅僅一瞬,又似是在這斗室之中枯坐了千劫萬世。再撐開眼來,卻見屋中那盞油燈早熄了,靈照和尚已經不知去向,自己這一坐已不知過了多久。
第十八章 翻覆如棋半局殘
大戰在即,鳴鳳山上群豪的心中都如同慢慢拉開了一張弓,隨著雙龍口之會的逼進,那張弓就越拉越滿。山上的氣氛也一觸即發,緊張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何競我知道鄭凌風必會以地利之便,在“雙龍口”設下埋伏,便前前後後地遣派出數名聚合堂弟子,到雙龍口左近往來探查。這兩日來,眾弟子便陸續回來覆命。有的說只見兩河交匯,並無異狀;有的說瞧見那裡的河水異常洶湧,大浪拍在岸上,聲如牛吼;更有人說在那地方隱隱地瞧見亂石如林,連高飛的鷹隼都要遠遠避開,邪氣得緊……
眼見眾口異詞,越說越奇,何競我不敢再有絲毫怠慢。他知道此時陳莽蕩要和各山寨首領商議合兵的細則,二寨主餘獨冰陪著新上山的百家槍陸亮、毒不死顧瑤等人遊覽山色,何競我便要親赴雙龍口去探看一番。二弟子葉靈山放心不下,偏要一同前往。何競我本不想再驚動旁人,但素知這位弟子精於奇門五行之術,便點頭應允了。
這時候天地間一片陰沉,隨著一陣潮溼的山風襲來,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