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甚至害怕去想象這位邪惡可憎的“大祀師”到底是什麼東西的地步了。
“一命抵一命。”大祀師回答。
“……容我想想……”
“每多耽誤一分鐘,盈光殿下便離死更近一步。”大祀師魔氣逼人地冷笑著:“您可以選擇放棄他,為您母子二人的未來考慮。予已向您展現過可能的未來了,不管您與盈光殿下多麼相愛—— 即使您作為一位母親、竟甘願犧牲自己的孩子救他逃渡此劫,您的付出仍可能不得回報。光陰荏苒、歲月蹉跎,當您年老色衰、勁敵現世,您終究會失去他的愛。他是男人,是儲君,可能成為帝王;於他而言,任何女人都不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包括閣下也一樣。”
……容我想想……
……容我……
“時間。”大祀師不懷好意地提醒她道。
舒玉恨透了時間。恨透了。
……等我多年……莫非命中註定麼?要我在兒子與盈光殿下中間二選其一?……這到底是怎麼了?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是眾神對我的懲罰嗎?我到底該怎麼辦?……真想死啊!也許死掉就不會心疼了……我還是太傻了,從沒想過這麼多、這麼遠……也許是我太過滿足於當下?宮廷深處的奢靡生活,君王父子的無雙寵幸……把我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傻瓜?……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舒玉一向理智,偶有動情失態,回覆清醒也只需眨眼工夫,好比河邊想與盈光一同逃走流浪那陣子。然而此時此刻,糾結凌亂地思前想後反倒令她痛苦不堪,似乎怎麼思考、怎麼抉擇都是錯的。不管是捨棄盈光,還是捨棄孩子,抑或是鏡中所見盈光與別人的狂亂,稍一想起都疼得她恨不得立即自盡。
女人與媽媽。兩種角色,在她心底凌亂交鋒。
愛情與母性。兩條血路,在她眼前紛紜交錯。
很久很久。
終於。
“拿去吧!我的孩子!—— ”
驟然崩潰了一樣,兩行滾燙的淚水自舒玉眼眶裡泉湧而出、奔騰滑落,彷彿溶解著鮮血的顏色。
“—— 要什麼我都給你!只求你救救盈光殿下!”
“哦?有趣,非常有趣。可是,為什麼?”
“—— 我愛他!”
什麼都不想了。
“兒子才是閣下真正的依靠。”
“—— 兒子可以再生,殿下只有一個!”
什麼都不再在乎了。
“別忘了,閣下不是他的全部。”
“—— 可他是我的全部!”
什麼都沒了。
心好痛。像在淌血。
舒玉真怕自己會反悔,所以叫得很快、喊得很急。但她多慮了。大祀師根本沒給她反悔的機會:自己話音未落,舒玉便看到廳堂盡頭金色王座上那尊人形突然笨拙地一動,一隻覆蓋著華麗綢緞的爪子突破黑暗與陰影、託舉起一枚玄光灼耀的透澈晶球——
“自己的孩子,閣下不想來看看麼?”
“……”
“自己的親骨肉,閣下不想來認識認識麼?”
舒玉再也受不了了。她哭著、尖叫著跳下石椅,一頭撞進了迷宮裡的黑暗,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攀扶石壁,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地爬奔,像被扼住了喉嚨似地抽噎、乾嘔,憋得無比難受。身上沒有任何痛苦,甚至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心卻像死過千百回一樣,好像被剜去了最敏感、最致命的一塊心頭肉,連同魂魄一起剜走、拋擲入遙不可及的另一個世界去,在行屍走肉上殘剩一個填不滿、補不全的窟窿。她彷彿聽見孩子在哭喊,在妖魔手中的晶球裡,喊媽媽,喊得那麼慘;她卻置若罔聞、視若無睹,聽憑妖魔從她腹中奪走他!
媽媽,留下我,留下我啊!我想留下啊!
……對不起……求你原諒媽媽吧,媽媽真是情非得已啊!……對不起,媽媽太沒用,沒能保護好你,不能帶你到這世上……祈禱你早登極樂世界……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如果可以請帶我走吧!跟你一起走!……
……你不在了,我該怎麼活下去?……我該怎麼面對你父親?面對豢龍家?……沒臉活了,沒臉活下去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讓我承受這樣昏天黑地、撕心裂肺的痛苦啊!?……難道是我前世造下了太多孽業?……我前世虧欠了你,要用今生一輩子的後悔來還你的債?……是我自作自受,一定是這樣,一定……
……我太冷漠了……我怎能這樣冷漠?我簡直是劊子手!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