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幾個宮女在春曉殿大門外掃雪,忽望見大司徒崔履冰神色慌張地疾走入宮門來,邊走邊叫道:“謝夫人!二王子殿下可在此處?”
舒玉娥眉一蹙,心想這崔丞相為官大半輩子了,怎麼還如此不懂事?於是喝退左右宮女,待周遭安靜下來,乃拄帚向崔履冰責怪道:“崔大人,天色都這麼晚了,您要找盈光殿下自當去他府上找,何故跑來陛下後宮大呼小叫?”
崔履冰走到她面前站定,氣喘吁吁地整理衣冠、捋正鬍鬚道:“老夫又不是外人,夫人就別裝了。實在是軍情緊急,太子要在羲和宮召開會議,盈光殿下……”
“什麼軍情急成這樣?”舒玉不屑地把頭一扭:“何況太子他……”
“寒颮十萬大軍攻破長城,正全速南下東進,不日即可兵臨龍都;我雍國邊軍也發回情報,說寒賊一軍前鋒已入我國西境,所至州縣皆望風而降,夫人切莫當成兒戲!”
舒玉心底一顫:“那陛下呢?陛下現在在哪兒?”
“快叫殿下出來我再慢慢說!”
“殿下真不在這兒,本宮誑你作甚?”舒玉留個心眼:“快告訴我陛下是否平安?”
崔履冰急得直跺腳:“夫人別再鬧了!陛下昨日寄出鴿書,言長城失守,九幽山大敗,折損四萬餘眾,天子被困桃都關,雍國子弟含陛下在內僅九人存活。陛下認為坐守孤城必然敗亡,決定冒險走閻界脫身。鴿書是陛下入冥前寫的,不知其後桃都關戰事如何,更不知陛下安危吉凶。據邊報推算,寒賊先鋒後日即可攻至雍都,是棄是守,百官莫衷一是。再耽擱天下就完了,快叫盈光殿下出來吧!”
意識到嚴重性的舒玉立即收斂起平日裡所有活潑,神態儼然一位老辣的酷吏,絲毫沒有了在烈山和盈光面前的那種可愛嬌嗔。她又環顧下四周遠近,並不說話,提了掃帚,以眉目手勢示意崔履冰隨她進去,引他依次穿過春曉、豔玲兩殿,抵達秀霞殿內——
謝舒玉貴為熾霰第一美人、雍國第一寵妃,所居姁月宮乃前朝王宮改建而成,形制如舊,分前、中、後三殿,分別喚作春曉、豔玲、秀霞,依次作禮拜、起居、寢臥之用,縱然王后在世時也不曾享受過這般待遇。
秀霞殿是為內寢,空間並不算大,但舒玉既受寵幸,殿中陳設自然不凡:一切傢俱、器物均由沉香木製作,光澤如金,雕以精妙花紋,繁複不可思議;門窗懸五彩流蘇幔帳,地面鋪七色錦褥地衣,又設壁爐、地炕,戶外雖嚴冬臘月,殿內亦溫暖如春;四壁點熒熒暖燈,樑柱披錦繡綢緞,且梁吊玉珮、柱掛方鑑,鑑下垂列什錦香囊、八寶香包。殿正中一張五人大床,深處層層帷帳重圍之內,沐浴溫馨淡雅光影之中,床上鋪滿了繽紛豔麗的花瓣與柔軟如絮的松針—— 以鮮花松針為褥被,真真的情趣超然、妙不可想,使人瞥一眼即想入非非、夢懷抱佳人墜身其中之感。椒木、香囊、落花,置身此殿,只覺千般芬芳、萬種馥郁,似能貫革透肌、沁人心脾,滲入身心表裡每一處竅隙,內內外外都透爽無比,彷彿周身毛孔也紛紛張大了嘴、暢快地呼吸著。
只因情勢緊急,舒玉入殿之時未及稟報,恰撞見豢龍盈光與妹妹謝舒琴在床上顛鸞倒鳳,兩人滿頭滿身的花瓣松針、遍體遍榻的香汗芳津,正在性濃難解之際。雖說是立誓共事一夫的親姐妹,而且早就司空見慣了,但目睹此景的舒玉還是感到一陣妒火燒心難受,禁不住捧劍似地捧了掃帚危容正立,朝那大床上叫道:“殿下!崔大夫來了!說有緊急軍情!”
“啊!?!”盈光聞聲一著慌,不由得內功一鬆、草草洩了,顧不得拿紙巾揩抹,胡亂披衣滾下床來:“玉妹妹真是……崔大夫你也是,沒見我忙著呢麼?什麼事這麼急?”
崔履冰稽首禮畢,將方才對舒玉說的那番話複述一遍,低頭長揖道:“情勢已是火燒眉毛了,太子急召諸王子及群臣在羲和宮商討禦敵之策,請殿下速速前去!”
“真煩,”盈光一臉不悅,“他們自己商量便好,何必非要我去?我又不好軍事……”
“真傻!”舒玉一指頭搗在他頭上:“陛下在外生死不知,這不正是殿下您展露才幹、樹立威信的大好機會嗎?”
“姁月夫人所言甚是,”崔履冰又揖道,“太子德才低下,不堪重任,其他王子年歲尚小,雍國只能仰賴殿下您了。據陛下鴿書,那寒颮人兇悍非常,實乃千載未見之強敵,以至於我熾霰四萬大軍一戰盡覆;現如今他們大舉犯境,雍國舉國震動,人皆惶恐,正是需要主心骨的時候,殿下只需乘勢而上,以救主之姿示人,幫助大家樹立信心、昂揚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