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賊不知道桃都關裡還有這條出路。上天無路,入地有門,走閻界能以最快速度脫困。若寒賊斗膽追來,閻界處處有險可據,咱們的勝算總歸要大。”豢龍烈山說。
“不準。太冒險了。”北風旻肥碩的鼻樑上漸漸冒出汗珠:“閻界者,死地也,自從始皇帝林登星以來,那裡已有一千三百餘年未被凡人涉足,裡邊什麼情況無人知曉;一千三百年前,始皇帝因遺珠公主為鬼物所擄、一怒之下發兵過萬征伐那裡,最終無一人活著回來,包括林登星自己。貿闖閻界是自尋死路,不準!”
“困守孤城早晚必是一死,還不如冒險碰碰運氣!”豢龍烈山把馬鞭又捏緊了一些。
“若主公決意走那條路,微臣必誓死相隨!”鋮鎩橫劍拱手道。
“微臣必誓死相隨!”七名雍國勇士亦橫劍拱手。
北風旻厭惡地瞟了鋮鎩一眼,鎖著嘴沒說話,其他六位諸侯也無反應。北風旻環顧眾人,冷笑一聲道:“諸位愛卿既然拿不出主意,又都不同意馬倌所言,咱們唯有拼死一戰了。”
“陛下!”豢龍烈山再次稽首懇求:“微臣可以性命擔保……”
北風旻不耐煩地擺擺手,與六位諸侯拂袖離去。
終究只是個馬倌,流再多血汗、死再多弟兄也換不來天子的垂愛與信任。豢龍烈山嚥下一口砲彈般硬的津唾,起身招呼諸屬下至自己跟前囑咐道:“你們馬上分頭準備乾糧、飲水、燧石、火絨、發燭、繩索諸物,然後騎上快馬,到城西寞琅廟集合,準備下閻界。我再說一遍:扔掉所有累贅,包括甲冑;只帶必備之物,如干糧、飲水、兵器等等,乾糧至少要夠一週的。現在就去,越快越好!”
鋮鎩吃了一驚:“皇上怎麼辦?王爺們怎麼辦?七千多弟兄們怎麼辦?”
“顧不得那麼多了。留下來至多是給寒颮人添幾個練手的玩意兒。寡人不想死在這兒!”豢龍烈山下了命令。
“諾!”鋮鎩等八人踔身上馬,分頭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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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冥之門(三)
戰事未開,風雪又至。藉著雲縫裡漏下的那一點點可憐巴巴的陽光,豢龍烈山一手提鈹,一手牽馬,小心翼翼地踏入了桃都關城西的一條小巷。巷子盡頭,空蕩蕩的曠地上有一幢廟宇,門臉不大,陶瓦捲棚硬山頂,“木”字欞條紋的檻窗及槅扇門,古舊但不破敗,觀之還算整潔。
他拴好馬,拂去書袋上落雪,推開門進去,廟裡的燭火與香菸頓時好一陣搖曳。從滿布內外的“木”字形雕飾即可看出,這是一座標準的寞琅廟,民間稱箐女廟,與遍佈熾霰全境的大小寞琅廟並無不同。廟內供奉著七尊跨龍少女像,皆著漢風三重曲裾深衣、戴冪笠,不現面目,衣裝黑、白、紅、紫、藍、綠、米分七色,一女一色,各自不同。
豢龍烈山將鈹倚牆立好,行至七像前端端正正雙膝跪下,虔誠地稽首叩拜、低聲祈禱曰:“弟子雍侯豢龍氏烈山,自少繼承國君之位,十數載勤政愛民,禮遇下士,自忖雖無安邦濟世之大德,至少於心無愧於天地鬼神、黎民社稷。若蒙寞琅不棄,佑我君臣九人安然穿越閻界,則……”
“有~~~ 用~~~ 嗎~~~ ?”
一個嘲諷似的聲音慢慢悠悠地飄入耳道。烈山不禁一驚,尋聲顧視廟內四周,這才發現有一位身穿布衣、手拄長杖的老者隱約佇立在陰暗處,好像也是一尊雕像似的,在地上投下一束比身體長得多的影子。
“心誠則靈。”烈山問道:“敢問先生是……”
“我姓莫。”
老者留在陰影裡沒動。烈山本想近前,又怕唐突失禮,只得原處起身說話:“莫先生可是家住桃都關?”
“路過。”
“先生可知寒颮大軍已將桃都關團團圍住?”烈山拼命睜大眼睛往黑暗中看:“寡人不才,只想提醒先生儘早設法脫身,切莫留下等死。”
“謝王爺好意。”莫先生轉過話題:“若莫某剛才沒有聽錯,王爺是想走閻界逃出此關?”
“固守也是一死,不如鋌而走險試一試。”
莫先生“呵呵”一笑:“都說豢龍王爺性格果敢,當真不是謠傳。閻界雖然兇險,但僅僅是借道脫身的話,半日即可遠離桃都關,當無大礙。只是在下有一個天大的秘密想告知王爺,事關熾霰國運、豢龍氏興亡,不知王爺願聽與否?”
一聽到這兒,豢龍烈山猛然變了臉色,陰冷地瞪著老者問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