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影,不是已經死了?那匆匆掠過眼前的身影,是鬼是人?震盪胸廓的笛,是幻是真?
懊悔了三年,繼而反覆了一年,因為已經絕望而放棄的願望,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的接近,心中痛得,悔得,叫囂得,狂亂得,已經不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一般。
然而,他還要沈穩,還要掩飾。這些激動的情緒,不可以在人前表露。
然而,已經顫得不成樣子的手,仍還牢牢地控著馬韁。
梅若影控馬前馳,可以聽到自南楚敵軍後方傳來的木架傾頹聲越發清晰。繼而,東齊的鳴金聲起,如同拉開出場幕布一般,東齊的步兵向兩邊撤開,為北燕騎兵敞開了空闊的道路。
他知道身後大概會有一雙不同尋常的眼睛在盯著他,嘆了口氣也沒有回首。
佈置了這麼久,一環套一環地經營下來,終於到了收網的時刻。南楚軍已經呈現亂勢。
他聽到司徒榮及的聲音肅然吼出,但是隻有不到一成計程車兵聽從了司徒榮及的命令,掩耳閉聽。因為其餘那些,都是些含著殺意和掠奪之心的人,他們已經混亂了。
這是梅若影第二次吹奏這種亂心之曲,下達的暗示與青陽宮那一役相同,受眾也是懷嗜殺之意侵入他人之地的掠奪者。但是面對的是南楚三十萬大軍,其難度與前次非同日而語。
若非,若非他早就將司徒榮及藏匿的毒藥與解藥換走,絕對無法取得今日之聲勢。
金焰毒龍丹不用說,被換成了一般的煙劑,司徒榮及想以之讓敵人全軍覆滅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了的。
至於司徒榮及為南楚軍準備的解藥,也被換成了烈性的致幻劑。即使稀釋成供給三十萬大軍飲用的藥水,又或是燃燒成煙霧,都會增強南楚軍的幻覺,讓他們在這樣的笛曲催動中更為混亂嗜殺──不分敵我。
於是,突破了東齊最前線的北燕黑騎只要緊守一線,將南楚壓成一團,就可讓南楚軍如當年的九陽教眾一般,自相殘殺,直至殺無可殺,近乎全軍覆沒的地步。
就在這時,只見對面平地上那邊的南楚帥旗下,細袍軟甲的司徒榮及終於忍無可忍,縱身飛出,駕上一匹腿長頸細的駿馬,穿過刀光劍影,向這邊馳來。
而後便看到帥旗下一片混亂,有身著南楚服色的男子躍上了車輿,緊接著丈餘寬的帥旗傾頹,繼而聽到那人縱聲喊道:〃公子小白已自己逃了!南楚軍兵敗了!〃
爾後,於那車輿四周,又有一撥人眾隨著那人一起發喊:〃公子小白已自己逃了!南楚軍兵敗了!〃
如流水般熟練而吹的笛子被拉出了一個小半拍的破音。
梅若影聽出當先那人是誰。早就知道林海如呆在東齊軍中,但沒想到林海如竟然還衝在了第一線。那裡是十分危險之地。
但是,毫無道理的,他竟會相信那人有足夠的堅韌和毅力能撐過每一個考驗。
只見南楚軍仍是混亂,但混亂中又出現了亂流。
那一二成尚算清醒之人,早已察覺到了周邊氣氛不對,聽聞林海如的呼聲,又看到帥旗斷落,主帥車上哪裡還有公子小白的人影?於是發一聲喊,丟盔棄甲,盡數跑了。餘下的盡是因致幻藥和催眠而神志混亂的南楚士兵,他們在燕雲黑騎的困圍下毫無章法地左衝右突,不得其門而出,終於困獸性發,血紅著雙眼,揮舞刀劍戈戟,不分敵我地與身旁戰友打將起來。
梅若影在這一片潦雜中看到司徒榮及左穿右插,一雙龍鳳寶劍縱橫砍劈,接近得頗為不易。計算著對方到達的時刻,加緊灌注內力,將一首笛曲揚灑得更是破耳入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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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如一直緊盯前方。
只見在一片被北燕燕雲黑騎壓得漆黑的背景中,已經賓士出去的司徒榮及,在他攻上公子小白車輿時曾有片刻的猶豫,然而沒有如他所料般迴轉方向,仍是一意向前。
大概是因敗局已成,司徒榮及又念念不忘子女被梅若影所殺之仇,已經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要死也要將若影一同拖下地獄。
林海如趕緊將公子小白蹽下車輿,自有白衣教眾出來接走。
〃廖毅率隊撤離,速返總壇聽候命令。〃向車下一名年輕人如此吩咐後,林海如握緊長劍,擎出長鞭,向一旁騎在馬上的大將司徒威霸刺出,身形展開也隨劍勢而去。
司徒威霸身披重甲,剛從幾名白衣教眾手底解脫,見這一劍來勢驚人,直指自己咽喉,劍花挽處,更是籠罩了整個面門。
他不敢硬攖其鋒,側